回忆篇:由爱生恨

“玲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夕阳西下，月玲珑与流萤肩并肩坐下夕阳下，一层淡金黄色的流光为两人镀上美丽的鎏金。

“为什么这么问?”月玲珑回过头，金色的眸里倒映出对方的影子。后者轻轻靠回她的肩头:“回答我，‘有’或者‘没有’。”

那时候的月玲珑并不明白流萤的意思，直到亲身经历过锥心刺骨的爱情后才渐渐懂得……

她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湮花坛”。那是二十三万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回想起，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那一天，是她的“诞生大典”，玄域近十万的神兽聚集于此，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天边忽然闪过几道白色的流光，紧接着一位白衣男子出现在天际。一袭白衣洁白如雪，白色衣袂掠过湮花坛，流光翩跹。

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微挺下颚，好似世间一切皆入不了他的眼，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后来的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如出一辙的第二人。

她成了他的嫡传弟子，潜力与修为远超其他弟子。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入不了他的眼。

他有一个兄弟，叫混沌，只是后来成了劲敌；他亦有一个挚友，叫孤鸿影，只是后来断了音讯。

一万年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是天方夜谭，但是对于能够永生的远古兽而言就如同昙花一现，眨眼便逝。可是也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那些最初的想法、目的，以及感情。

“玲珑，明天是师父闭关的日子。我们出去玩呗！”流萤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专心描着丹青的少女。

脸侧悄悄落下的几缕紫发遮住了容颜芳华，月玲珑微微抬首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师父从不允许我们离开无望海半步。”

“可是无望海无论望哪边都是海，而且阿浅上次就和千睦偷偷溜出去，也没被师父发现啊。”流萤摇着少女的胳膊，密长微卷的睫毛在飞中轻颤如蝶，樱桃小嘴微嘟。

月玲珑答应了。

离开无望海后，流萤领着月玲珑到了“死寂森林”——这座玄域最大最诡异的森林。

因为长年不见阳光，空气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叶照射进来，使得森林变得神秘诡异。

初来乍到的流萤对这里的一切都倍感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活泼得像只松鼠。

可是意外常常发生在不经意间，她们误闯了凶兽穷奇的洞穴。他找到她们的时候，流萤已经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师哥，这就是你座下首席大弟子应该做的？！带领小师妹私自离开无望海，流萤差点魂飞魄丧！”混沌的厉声尖叫像一把坚韧的刀划开了她的心。心在滴血……

连一向沉稳不理公务的孤鸿影这次也是站在混沌一边。“宠归宠，罚归罚。白泽，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先把她押到诛仙殿，等候发落！”

娇小的身影在硕大空旷的诛仙殿内显得有些苍凉，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卑不吭。

“师哥，擅自离开无望海、进入死寂森林，害得流萤受重伤，何罪之有?”

“沉入冷心湖，承受噬骨的折磨。”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仿佛只是在朗读一篇无趣的文章。

冷心湖，是玄域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只要沾到湖水，便会失去一切仙力。一旦沉入湖底，便要承受窒息之痛和刺骨之寒。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叫人闻风丧胆的是湖内养的一种鱼，名叫噬骨。白天它们沉睡在湖底，夜晚才出没，这种鱼犹爱吸食鲜血，一旦沾口就不会松口，而被它吸食鲜血之人便要承受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一般定力差的小仙子一日便魂飞魄散。

虽然月玲珑的修为已经不浅了，可是在白泽眼里没有经过他同意离开无望海无疑是“死罪”！更何况害得同门师妹身负重伤。若不是孤鸿影出面替她说情，只怕她将永远沉睡在湖底。

冷心湖的三日，是她永生难忘的。

湖里是一片叫人恐怖的黑暗，那清澈无波的水中竟然看不到任何东西，法力随着身体的下沉一丝丝被抽离，湖水的冰冷透过肌肤向血液中不断扩散，仿佛下一刻流动的血液就会被全部冻结。而身后缚仙石的滚烫又不断烧灼着她的灵魂，似是要把全身血液从冰点再燃至沸点。这种冷热的机制替换几乎让她心力交瘁。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可怕的事情接憧而至，她只觉得呼吸慢慢被剥夺，就像喊叫时却突然发现失去了声音，让人体会窒息而死的痛苦，又偏偏生不如死的活着，一遍遍让人徘徊在疯狂绝望的边缘，不断折磨着身与心。

这三天三夜，没有人陪在她身旁，她第一次感到迷茫与无助，像惊慌失措的小鹿寻找方向。

可是谁也没想到，当她活着从湖中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她像从寒水里走出的莲花仙子，圣洁却变得难以接近。

他依旧一袭白衣地站在原地，亦如三日前她坠入湖底时一样。

“回来了？”清冷的声音响起，透着丝丝寒意。

她微仰起头，抿紧嘴唇摇了摇头，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水雾弥漫开来。

“既然回来了，就专心修炼。若有下次，死罪难逃。”话罢，他转身离开，吝啬得一个同情的眼神都不肯施舍她。

她在心里苦笑，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的心里却从来容不下我……

三万年后，月玲珑成为白泽座下最优秀的弟子，然而这种“优秀”，是祭奠在她的情感之上的。

她终归是女人，一旦爱上就再也不会放手了，只是她爱的人并不爱她。无论是三年、三百年、三千年还是三万年，他在她心里只能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他收留她却又亲手将她的希望掐灭。

当他得知他的嫡传弟子爱上了自己时，不但没有制止，反倒说——

“爱我，需要资格。如果三万年后你能活着成为寒月宫宫主，我允许你爱我。甚至可以给你更多。但如果你失败了，我会亲手杀了你。”

寒月宫，并不像传闻中的神圣不可亵渎，每一代宫主都需要通过杀死前任宫主来获得这份荣誉。这种荣誉，是由一个沾满鲜血的人靠实力抢过来的。但是这一届的寒月宫宫主，无论是修行还是威严，都高于以前的所有人。

一旦有人枉然夺取“宫主之位”，就是与整个寒月宫为敌。

她知道这件事一旦做下，再也没有回头路。但是为了配得上他，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后来她才知道，这只是他的激将法，因为她被他抓住了把柄。他只不过是想通过她，来解决一个难缠的对手。仅此而已。

又是三万年后，她血洗寒月宫，染红了昔日洁净的双手才登上“宫主之位”。这是代价，无可救赎的代价。

后来，他们结婚了，只有一个人知道这场婚姻将会把两人推上万劫不复的炼狱……

十六万年前的“远古大战”，白泽率领所有远古兽迎战，而她则怀有身孕在家。

在孩子即将出生的前几天，孤鸿影找到她。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心，可是你爱的那个人早就没有心了。玲珑，从你来到无望海的第一天我就明白你会爱上他。我亦然明白，爱上白泽的人都死了。由爱生恨，我不知道此刻的你还爱不爱他。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是福是祸?或许他（她）会继承你的美丽，亦会继承你的实力，但他（她）也会继承你的命运——”

“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孤鸿影说得是那么郑重，在那时候的她看来无非是在听一个好笑的故事。

但是，现实终是印证了他的苦口婆心。

白泽不爱她，亦未曾爱过他们的孩子。

“远古大战”即将结束时，他抛弃了她——连同还未满月的孩子。

临死之前，她回想起许多年前流萤说得话，不禁哑然失笑。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你对我说这话的真正意义。你是在告诉我不要爱上一个人，是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警告我……

“我爱过一个人，亦恨过一个人。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恨的人却还活着。”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湮花坛，原来从他们遇见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被注定。

——后记

作者：宋纯雅这是白泽与“柒汐”曾经的过往，至于后来月玲珑为何会成为柒汐，以及这场事情的背后的真相。我会慢慢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