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半夜笛声

宁祖儿立在炕边，看着傅天佑从木柜子里翻出一张打满补丁，已经洗到发白，完全辨别不出颜色的粗布棉被。

　　“这里条件有限，今晚你就凑合一下，”傅天佑动手准备铺床。

　　“我来吧！”宁祖儿撸起袖子上前，这种活怎么敢劳烦傅三少动手呢！

　　“我来，”傅天佑冲她甜甜地一笑，“一定累坏了吧！我马上就好。”

　　宁祖儿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生活这么久，没有一句怨言，还为她做这么琐碎的事，忍不住上前从后面搂住他。

　　“天佑”

　　傅天佑楞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祖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她分明听见他心中好像有一面小鼓，一直在“咚咚咚”的敲着，狂乱中带着节奏。

　　“祖儿，”傅天佑的手顺着她的腰向下摸去。

　　宁祖儿慌乱地推开他，那一晚的情形跃然眼前，她感觉恐怖再次向她袭来，紧紧捂着领口，嘴唇微张看着他。

　　傅天佑慌乱地收回手，“祖儿，你不要怕，我不碰你便是了，”退后几步指指床，“床已经铺好了，你睡吧！我保证不打扰你，”转身向门口走去。

　　“天佑，”宁祖儿拉住他的手，“不要走。”

　　“好，”傅天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陪你。”

　　严舒安走进马厩和钟天齐碰了个满怀，“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钟天齐从地上爬起来，“参谋长你不是也没睡吗？”

　　“这半夜笛声我哪睡的着啊！”严舒安一屁股坐在石磨上，看着还亮着灯的房间，这两人小别胜新婚，不抓紧时间你浓我浓，还在这里讲什么情调。

　　钟天齐双手插进袖口，“这宁小姐真是神啊！竟然把三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这就叫被爱的人有恃无恐，”严舒安掏出口袋里的烟递给他一支。

　　“参谋长，你说三少和宁小姐能在一起多久？”他们村里的那些地主老财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见一个喜欢一个，喜欢一个娶一个。

　　“你问我我问谁去，”严舒安悠闲地吐着烟圈，“照这情形看十年八年也有可能。”

　　“那不是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钟天齐竖起耳朵，“笛声停了，是不是睡下了？”

　　“够呛，”严舒安猛吸一口烟，起身扔掉烟头，“睡觉了，净瞎操心。”

　　傅天佑一脸温柔地摸着怀中人的长发，想不到那一晚他带给她的伤害这么大，竟然让她害怕到这种程度，轻轻舒展开她紧握的拳头，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祖儿，我对不起你，对我们的孩子，我发誓这一辈子都对你好，让你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小女人，俯身吻上她的额头。

　　“将军，”几个身着和服的男人弯腰对向黑暗中的人，“今天一早傅英杰就动身前往太古了。”

　　“很好，”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这一次一定要做的干净漂亮。”

　　“是，将军”

　　“丰臣秀吉那边怎么样了？”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竟然是柴田下川。

　　“听说丰臣美加准备回国了。”

　　“回国，”柴田一脸冷笑，“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通知特高课，没有天皇陛下召见，任何人不能私自归国。”

　　“你快点，”一身洋装的温柔拉着傅致远的胳膊，“这两张电影票我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你这样磨磨唧唧会迟到的。”

　　“小姐，小姐，”傅致远推开她的手，“你可是名门闺秀，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好吗？”

　　“怕什么，”温柔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在你面前何必假装矜持！这样每天装来装去多累啊！”

　　傅致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你等我系好扣子行不行？”这丫头白取了这么一个温柔的名字。

　　正准备离开，乔齐快步走了进来，“二少，丰臣美加在门口求见。”

　　“丰臣美加？”温柔一听到这四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要冲出去。

　　“小姐，你又发什么疯？”傅致远一把抱住她，夺下她手中的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温柔吓的一动不敢动，脸色绯红，他，他竟然抱她了，还这么紧。

　　“别胡闹，”傅致远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招呼乔齐，“把温小姐带到后院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来，”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如果有必要可以动武。”

　　“傅致远，你这个混蛋，没良心的东西，你……”一路骂骂咧咧被乔齐扛到了后院。

　　“你找我？”傅致远走出小院，丰臣美加一身粉色和服站在花圃旁。

　　“致远君，”丰臣美加转身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泪痕。

　　“进去坐坐吧，”看着她这样，傅致远想到了宁祖儿，在这场权利的较量中，她也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不用了，”丰臣美加一脸苦笑，“今天来是和你道别的。”

　　“你要离开？”傅致远看着她，内心升起一丝罪恶感，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她没有喜欢他，大哥或许就不会做那样的事，她也就不会身败名裂，无法在这里立足了。

　　“过两日我要回名古屋了，那里才是我的家，”丰臣美加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致远君，走之前能陪我看看晋西的风景吗？”

　　“好，”傅致远点头答应，就算是弥补傅家对她造成的伤害吧！

　　丰臣美加欣喜若狂，她原本只是想和他道别，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傅致远摸摸她披肩长发，“美加小姐准备好了吗？旅程正式启动。”

　　丰臣美加点点头，挽住他的胳膊，一生能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便足够了。

　　“傅致远，你这个混蛋，”温柔使劲捶打着窗户，他竟然为了那个狠毒的女人放她的鸽子，“你讨厌，讨厌，以后我都不理你了，”摔门跑了出去。

　　绿皮火车突突地吐着黑烟，铁轨被撞击的哐当作响。

　　温兰推开铁门，傅英杰正靠在窗边，一手握着红酒，一手夹着烟，“怎么开始抽烟了？”他只有烦闷的时候才会抽烟，“有什么烦心事吗？”

　　傅英杰灭掉手中的香烟将她搂进怀里。

　　沉默良久，温兰抬头看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英杰，我帮你刮胡子吧！”

　　傅英杰点点头在软榻上躺下，这么安逸舒适的生活是他一直渴望的，如果佳音在就好了，一家人共享天伦。

　　温兰拿过热毛巾放在嘴边吹吹，贴在他的下颚处，坐在旁边用纱布打磨刮胡刀。

　　“好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傅英杰看着她，“上次你帮我刮胡子还是两年前。”

　　“你还记得呢！”温兰一脸笑意，“你若是喜欢以后你的胡子我都承包了。”

　　“只有胡子吗？”傅英杰双手在她后背摩挲，“难道你不管我了？”

　　温兰嬉笑着倒进他怀里，“英杰别闹，一会儿划伤你就不好了。”

　　“求伤害，”傅英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知道这样的时刻我盼望了多久吗？”

　　“我知道，我也和你一样，”温兰挣开他的怀抱，“先把胡子刮了，不许调皮。”

　　“是，老婆大人，”相视一笑乖乖躺好，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手中的刮胡刀。

　　傅英杰对着镜子摸摸下巴，“刮胡子的技术越来越长进了，记得第一次我还挂了彩呢！”

　　“你还记得，”温兰娇嗔一笑，“心里还记恨我吧！”

　　“那是，”傅英杰抿抿嘴，“我要记恨你一辈子，”搂着她的肩膀，下巴在她发间摩挲，“若是有下辈子，你还愿意认识我，还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娶我就愿意嫁，”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掌划圈。

　　“你愿意嫁我就愿意娶，”傅英杰拍着她白皙的手，“这辈子和你夫妻一场真是不虚此行。”

　　“这辈子哪里够，”温兰指尖点点他的嘴唇，“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温兰都要做你傅英杰的妻子。”

　　“这算是三生三世的约定吗？”

　　“算是吧！你愿意吗？”温兰忐忑地看着他。

　　“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是你的人就对了。”傅英杰动手去解她旗袍纽扣，“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了，你是不是也该满足我一下下？”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温兰的脸颊更红了，别人眼中的老夫老妻还如初恋般甜蜜羞涩。

　　列车在冰冷的铁轨上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远处的风景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带走了人的身体，却带不走心与心的距离。

　　幽暗的路灯下，丰臣美加看着转过街角的小汽车，良久收回目光，从手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他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笑的那么甜，犹如一对情侣般，致远君你说过忘记过去，就是重新开始，痛苦之后就是幸福，曾经的美好留于心底，曾经的悲伤置于脑后，不恋不恨，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自在于心间，致远，谢谢你带给我的美好，我会带着你给我的全部回忆重新开始，

　　傅致远透过车镜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安慰别人的话总是信口拈来头头是道，好像什么道理都懂，什么事情都能看透，却终究安慰不了自己，你早已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