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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深沉,看不见一丝光亮。
阁楼的窗敞开着,有一道人影蜷缩在窗户底下,一动不动。
刚刚回府的李明达在进门时就看见了窗下的身影。她眼疾手快的阖上门,把跟在身后的侍女关在了门外。
李明达你们都走吧,如果不是宫里来人,不要来找我
嘱咐完这些话,她插上了上门栓,随后才小跑到窗户边蹲下,握住了颓唐的范闲的手。
李明达范慎
叫着他曾经的名字,范闲的眼里才有了一些光彩。他迟钝的转过头,看向面露忧色的李明达,心中压抑的难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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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讲述了自己和滕梓荆的所有故事,渐渐眼眶湿润,可依旧倔强的昂着头,静静地凝视着她,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悲愤的情绪难以抑制,他还是落下了几滴眼泪。
范闲他自己跟我说过,他说他遇到了危险,自己先走,为什么骗我?
其他人或许不理解,为什么只是死了一个护卫,范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她明白他的想法。
同为穿越者,从来没有自视甚高,人人平等的信念没有改变,他们不会把任何人的生命当做草芥。所以,当有人因自己而死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查明真相,然后复仇,才是他们会做的事。
李明达捧着他的脸,用衣袖擦干他的泪痕,轻轻的说道:
李明达你们是朋友,朋友怎么会丢下对方不管不顾呢?
李明达而且他不是也对你说了,这世上若没有让你甘愿赴死的人,活着何其无趣?
范闲翕动着唇瓣,眼泪簌簌落下,微微晃着头,像是在否定她的话。
范闲他说的是他的家人……
李明达你们结下的情谊,和家人相差无几
李明达握紧了他还在颤抖的冰冷手掌,凝视着他满是悲苦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李明达他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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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哭得很厉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范闲,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无助又彷徨。
她不能再安慰他什么,只能静静地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哭的时候,能够舒服一些。
抱着痛哭的范闲,她感受到他胸腔的悲鸣,也开始难过起来。
设计这场刺杀的,很有可能是她的家人,而作为受害人的范闲是她的朋友,又是她未来的丈夫。如果他们真的要为今天的刺杀计较起来,夹在中间难过的是她。
虽说醉仙居的司理理也有作案的可能性,但她和范闲又没有什么利益纠纷,为什么要杀他?况且……她有那个能力去安排这场刺杀吗?
沉思了很久,直到屋内的烛火燃尽,李明达才不去想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低头看向了怀了的范闲。
他已经哭累睡着了,脸侧留下的几道泪痕。
摸了摸他的脸庞,她轻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移开范闲的压在自己身上的身躯,揉着酸麻的腰腿,缓缓的站了起来。
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夜色,她站定休息一会儿,不久后又弯下腰,半抱起范闲沉重的身躯,艰难的拖向床铺。
李明达半拉半推的把他搬到床上,帮他脱下鞋子后盖上了被褥后,气喘吁吁的叉着腰,靠着床栏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
想起屋里还有些冷水,她想着给范闲哭肿了的眼睛消消肿,便端来水盆,把手帕扔进去浸湿,捞起拧干后,一点一点的擦着他的脸。
怕他会突然被冷水惊醒,她的动作很轻缓,慢慢的擦拭着范闲哭的有些黏糊糊的脸。指腹触摸到他发烫的眼睑,她叹了口气,将手帕叠好敷在他的眼睛上,用手指点着水,一滴一滴的浸润手帕。
李明达小可怜
她低低的呢喃了一声,趴在床边握住了范闲的手,歪头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