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五年秋·帝心莫如渊

庆帝身前的案桌上，还摆着一盘橘子，有一个橘子已经剥开了果皮，橙黄的橘皮里剩下半个缠着白色丝络的果肉。

她的注意力只在那盘橘子上停留了一瞬，在瞥了一眼庆帝的神情后，又很快低下了头，缓缓跪倒在地上，对他行了一礼，礼貌而疏离的说道：

李明达儿臣拜见父皇。

庆帝掀了掀眼皮，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

这样规矩的折腰行礼，完全不像小叶子。回想起往事，庆帝不无怀念的如是想着，千言万语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庆帝起来吧。

庆帝注视着她的身影，脑海里想着却是当年叶轻眉的所作所为。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李明达招了招手，意外的和蔼开口：

庆帝到朕身边来。

这样和蔼的态度，是李明达很久不曾体会到的。她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庆帝，在他莫测的目光下又很快移开视线，顺从的走到了他身侧。

庆帝坐。

庆帝拍拍身侧的空位，难得的朝她笑了笑。

实在是有些反常了……他不是应该很讨厌自己吗？李明达不明所以又忐忑不安的在他身侧坐下，内心慌张不已。

她害怕庆帝对自己发怒，更害怕他这副突然和蔼慈祥的样子。

庆帝像是对她的惊惧恍然未知，态度平和的问道：

庆帝这些日子待在浔阳，如何？

除去和李承泽范闲的那些事，庆帝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他也是偏爱这个女儿的，但她偏偏又做出了那种事，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李明达还好……

总不能说她在浔阳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实话实说，庆帝不一定爱听。

庆帝听闻你在浔阳做了些事。

庆帝漫不经心的说道，将那剩下的半个橘子递到李明达手里，随意的开口：

庆帝做的不错。

他没有问那些想法是哪里来的，就像当年那样，没有问叶轻眉那些奇思妙想是哪来的。

况且她是自己的女儿，性格软和，也没有野心，和叶轻眉有着不一样的人生抱负。他会忌惮叶轻眉，但却不会防备自己的女儿。

接过那个如烫手山芋一样的半个橘子，李明达捏着橘皮，茫然不知所措。

李明达父皇……

她不安的叫了庆帝一声，双手微微颤抖，不知道说些什么。

下一刻，她忽然被庆帝轻轻抱住，吓得她不敢动弹，僵硬住了身子。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庆帝很快就放开了她，旋即将手覆盖在她的头顶，像一个真正的慈爱的父亲那样，温和的轻抚几下。

恍惚间，李明达还听见了庆帝的叹息声。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今天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对自己慈爱起来？

庆帝已经是秋天了。

她听见庆帝低沉的声音，愣愣的，还是回不了神，直到听到庆帝的下一句话，她倏忽变了脸色，眼中露出畏惧的情感。

庆帝明年的春日，老二便要和叶重的女儿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