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中午,空气闷热,像要烧着的样子,我窝倦在大榆树下阴凉里的凉席上,一遍遍无聊地翻着小人书。母亲进得门来告诉我,老贵叔又要来一个儿子,是从山西那边过来的,听说是家里穷的养不起了。母亲说话的时候轻轻地哀叹了一声。
老贵叔前前后后已经要过三、四次儿子,在那个饥荒的年景里,这几个儿子到最后都偷上他家里的东西跑了,这次又是从哪里淘来的野种。
我爬上房顶,向老贵叔院子里望去。院落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手牵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少年,那个少年的个头和我差不多的样子。院落门口,一群街坊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议论围观。
少女打扮也还说得过去,身着红色体恤衫,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是高跟的凉鞋,在八五年那个春回大地,农村开始苏醒的时期,怎么看她的这身打扮,都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样子。少女一口一个“大娘大爷”地喊着,“俺爹娘都死了,俺弟弟就托付给恁二老了”,说着,少女还抹了一把眼泪,浓浓的山西口音里,夹杂着一股酸酸的陈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