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的朋友圈里发了一大班同学到医院看望古松勇的照片,照片里除了躺在病床上,左肩打着石膏的古松勇神情落寞,笑容勉强之外,其它同学都是笑容灿烂,仿如参加的是一场联欢会。罗小意看着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孔,仿佛回到了那一段十八岁的青葱岁月中,她的脸也柔和了下来。
罗小意想起当初刚回到滨海时,父母因受不了打击而病倒,侄儿尚幼,弟弟又在ICU里抢救,她每天焦头烂额,千头万绪,不知应该怎么做。而工厂这边,每天都有工人上门问小意有什么打算。小意知道,工厂不但欠下很多材料钱,但也有很多货款未收,可是,最急迫要解决的,还是当初用房屋抵押,从银行贷了100万作为工厂启动资金的款项马上到期了,如果这笔贷款无法按期归还,厂房及住房都将被查封拍卖,用来抵债。罗小意经过认真思考,并咨询了一些老工人之后,决定继续经营。她认为,只要工厂不倒闭,所欠货款才可以收回来,材料商看到工厂还在,可能就会同意小意延期支付拖欠的材料费了,而先还了利息,银行也会同意办理续贷。这样,父母侄儿还有安身之所,罗小意才有时间让他们的伤口自行愈合。
那段日子真的很艰难。罗小意到处向同学、亲戚和朋友借钱,为的是先把银行利息还上,把工人工资支付了。欠的材料款可以拖,但新购买材料必须要现金交易,因为大多数人不相信罗小意能撑下去,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行业。
郑晓是第一个出来帮助罗小意的,她发动了同学捐款,带上她私底下借的,筹了八万元给小意。小意很感激,虽然这笔钱对当时的她来说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是比起一些闲言冷语,比起推托拒绝,已经是雪中送炭了。后来,罗小意食住都在厂里,什么活都干。什么上门催收,外出跑销路等,是她每天的正常工作,只有应对债主才是她觉得最难堪的事。罗小意捱了大半年,还是入不敷出,她不得不又向一些经济条件稍好的同学借钱,心想着,再撑一撑,撑不了就主动卖了工厂,总比法院拍卖强些。可是,罗小意想到,这一次借钱,她等于与同学几乎决裂了。
最初,一些同学是委婉拒绝,罗小意并不在意,借钱肯定是需要对方愿意呀。但后来有了传闻,说罗小意家的工厂其实一直赚钱,兄弟车祸后也有赔偿金,但她就想借机博取同情,为父母侄儿留些积蓄,又说她与古松勇分手就是因为太过贪心,向他狮子大开口。最后,郑晓也频频暗示,自己急需用钱,问小意能不能还给她。
罗小意向来心高气傲。她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家里在未出事之前也是衣食无忧的,而且父母兄弟宠爱。认识古松勇后,他一家人对罗小意也算是十分喜欢,因此,可以说,罗小意从没受过委屈。骄傲的罗小意此后几乎不再向人开口借钱,她把工厂转让了,卖了家里原来的大房,换了一套小点的,结清了大部分债务,和同学切断了联系。然后,她考进了滨海一中,相对刚出事时,生活稳定了很多,即使后来还是因为经济困难,再次将房子偷偷抵押出去,也没有再遇到比那些事更难堪的了。
现在的罗小意,回忆起往事,可以云淡风轻了,但流了多少泪,伤了多少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并不羡慕郑晓、古松勇的热闹人生,她也不想重新走入熟悉的人群。过去的,只能永远是过去,未来的,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