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锐桐
王锐桐“你是起来,还是再躺会儿?”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陆羽涵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一定又是在做梦!
因为如此温厚恬淡的嘘寒问暖,一般只会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除了父亲,陆羽涵一时间想象不出有谁还能对她这般温柔以待?因为当她一次又一次傻乎乎的将梦境误以为是现实欢呼雀跃地醒来时,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四壁白墙、无限凄凉。每每这时,她忽然才想起,父母早在数年前就已经瞒着她离了婚,自己的家早已名存实亡。陆羽涵在黑暗中抬头苦笑:原来,大大的世界早已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久而久之,陆羽涵便理所当然地接受并且习惯了孤独,漫漫长夜里,这才应该是她的常客。
梦境最会欺骗人,所以这一次,陆羽涵要当一个“乖”孩子,她不要再浪费眼泪,不要再被该死的黄粱美梦给骗了。
可是那声音并没有立刻消失,反而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声波震动将每一个字清楚地传送到她的耳朵里时,陆羽涵才猛然发觉得不像是做梦,但依旧半信半疑,她有些恍惚地慢慢侧身回头,看到的却是比父亲更加让她魂牵梦绕的那个人——王锐桐。
陆羽涵就这样再一次毫无防备并且在意识完全清楚的情况下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脚步很轻,仿佛怕她被吵醒。直到王锐桐走到她身边停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样子看上去依旧如多年前一样帅气挺拔,只是温和从容的表情下带着藏不住的疲惫,陆羽涵知道,这是岁月留给他最深的印记。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陆羽涵的心突然就像被一把铁锤砸狠狠砸中,钝钝的痛到窒息,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陆羽涵“对不起……”
迟楞许久,陆羽涵终于还是哽咽着说出了这个她曾经是觉得是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词,之后泪如雨下。
此情此景之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对眼前的这个青年男人的歉意。哪怕时至今日她依旧深深爱着他,却无法再次勇敢面对。因为当年,他未动情,而她却率先对他动了心,又自私地在情最浓时用最激烈的语言否决了彼此人生中最值得珍视的美好,用最愚蠢的方式伤了他的心,亲手毁了那一段单纯的幸福岁月。是她的错,虽然这一切事出有因,但并有那么容易值得原谅。
王锐桐“怎么?刚找周公下了两盘儿棋,就又林妹妹附身了?”
站在陆羽涵面前的这个人,说话的时候言语里透着十足的诙谐,一句话就能轻松打破房间里的寂静,却刻意忽略了她那句最重要的道歉,在谈笑间将陆羽涵的内疚和不安尽收眼底。
她听着他的话,双眼变得更加模糊,脑子里只有尽可能地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公司周年庆、晚宴、醉酒、争执……
天哪!陆羽涵已经记不清楚在这段她意识模糊,昏天黑地的时间里,发生了多少她完全不能控制的事情,她再次转脸看看四周的陈设,这里的一切,温馨而淡雅,可她并不熟悉,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女主人似的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这间本就不属于她的屋子里。
陆羽涵她更加觉得亏欠了,她想:如果没有她的再次出现,他或许会过得更好吧,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尽,那么她便该趁早离开。
陆羽涵于是,陆羽涵拼命克制住内心的悲戚,尽量利索地穿戴整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抽泣着对他说:“王锐桐,无论这两天发生了什么,都要谢谢你照顾我,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王锐桐“你觉得你还能骗得过我吗,陆羽涵?”王锐桐突然在她身后问道,语气稀松平常。
她整个人僵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颤动,此刻,脚上的高跟鞋,就像千斤顶似的,压得她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王锐桐王锐桐继续说:“我从高中入校认识你到现在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你最起码的了解还是有的,要说你最不擅长的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撒谎了,因为你的眼睛根本就骗不了人!可是当年,你却用最蹩脚的语言撒了一个最不圆的谎,你以为,我就真的一点儿看不出来吗?其实,只有你自己觉得演技一流,但是你的眼睛和泪水却早已出卖了你的心,就像现在一样,不是吗?”
王锐桐“如果你不是真的在意某个人或某件事的话,你是不会哭的,毕竟我们朝夕相处过三个春秋冬夏,那些时光不是白搭的。要说别的我不知道,这点上我还是蛮有把握的!”话到此处,王锐桐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沉浸在年少时甜蜜的过往。
王锐桐“我说得对吗,嗯……告诉我?”王锐桐刻意把重音拖得很长。
陆羽涵“是,没错!你说得都对!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妈妈还不是照样没了,我的家还不是说散就散了!我最痛苦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不在我身边!原以为我舍了自己的幸福可以保全所有人,可是到头来换得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陆羽涵突然回过头歇斯底里地吼起来,身体一点一点滑坐在地板上,头埋在双膝之间,委屈得像个孩子。
王锐桐原本无意追究这些年来她离开他的种种是非缘由,他不想像个娘们儿似的,再去问那些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的事情。因为,如此坎坷的重逢已经太过难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能让她别再离开。说实话,在陆羽涵不辞而别的那些日子里,王锐桐曾经编过无数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会听到了这样一个结果。虽然他早先一步,就从岳靳凡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陆羽涵“我说我妈妈死了!她死了!你知道吗!”陆羽涵在他的怀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眼泪肆意地流着,那一个个接连喷薄而出的死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不偏不倚扎进王锐桐的内心,痛到窒息,而后悉数碎到连渣都不剩……
到底有多痛,才能让陆羽涵在时隔近十年后,再提起来,还会如此肝肠寸断,王锐桐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陆羽涵“知道我当时觉得它像什么吗?”
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地听着陆羽涵呜咽地诉说,然后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知道吗?当年我妈离开我的时候,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当时真的特别特别害怕,我向医生求救,可是他们最后扔给我的只有一张写满了黑色笔记和一个巨大红戳的死亡证明书。”
王锐桐“不知道,像什么?”
陆羽涵“像阎王殿的生死簿。”
话说到这儿,陆羽涵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恐怖而凄凉。
王锐桐“别这样,晓晓,我看着心疼。”王锐桐说着话,一滴眼泪落在了陆羽涵的脸上。
“晓晓……”
这么熟悉的两个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了,今天听王锐桐这么亲切的称呼自己的闺名,陆羽涵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陆羽涵“那个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出现啊,哪怕只是看我一眼,我也不至于那么孤苦。可是你不在啊,我挚爱的你不在啊!”
陆羽涵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伤心往事,瘫在王锐桐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王锐桐“你该早点告诉我的……”王锐桐看着她的样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王锐桐“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会让你一个人这么孤单无助,好吗?”王锐桐轻轻拍着陆羽涵的背,说得坚定而温柔。
陆羽涵“好!”陆羽涵幽幽地答应着,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依偎在王锐桐温暖的怀中,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王锐桐又过了片刻,王锐桐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浓的夜色,低头轻轻为陆羽涵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你饿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陆羽涵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又实在不忍心扫了王锐桐的兴致,便任由他牵着手下楼,来到客厅。
王锐桐“被你折腾了大半天,我早就饥肠辘辘了。”王锐桐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要走。
陆羽涵“对不起啊……”陆羽涵眼睛红红的,看着王锐桐说,带着浓重的鼻音,仍然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王锐桐“怎么啦?”王锐桐问。
陆羽涵“别走,哪儿也别去……”陆羽涵突然站起来拽着他的的衣袖。
王锐桐“乖,我不出门,就做个饭而已,你先坐一下,等着我,好吗?”王锐桐弯下腰将陆羽涵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言语温柔,像哄孩子一样。
陆羽涵“不要!照顾我这么久你已经够累的了,别忙活了,家里有什么现成的熟食,随便对付一口就好了,”陆羽涵十分心疼地说。
王锐桐“没事儿,我不累,你别担心。”
陆羽涵再不说话了,只是趴在客厅的餐桌上傻傻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王锐桐王锐桐站在灶台边切着菜,一回头便看见陆羽涵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轻松和平静说:“来,过来。”
陆羽涵“什么?”
陆羽涵依言走过过去,却不明就理。
王锐桐斜过身指了指挂在厨房一角储物架上的围裙。
陆羽涵陆羽涵摘下围裙慢慢走到他身后,低声说:“诺,给你,是要这个吗?”
王锐桐“来,帮我系上……”王锐桐一手接过围裙套在脖子上,一手够着背后松散的带子。
陆羽涵双手抓着围裙带子一时静默无言,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他的样子比少年时更为帅气……
在蝴蝶结成功系起那一刻,陆羽涵和王锐桐挨得很近,她还是忍不住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