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命塔米娜把师徒二人带进二楼的一间厢房,塔米娜进门后就怯怯地站在门口,白子画和花千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见塔米娜有些拘谨,白子画淡淡说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把门关上。”塔米娜闻言关上房门,又静静站在门口。
白子画看了一眼花千骨,望向塔米娜说道,“我和小徒是东海长留山上修仙之人,近日带小徒下凡历练,恰巧路过此地。”停顿了一下,白子画直入主题,“你身上这天山派白玉令牌从何而来?”
“长留?”塔米娜惊讶地瞪大双眼,虽然在酒肆里见过无数富贵人家子弟,但白子画身上那种让人不敢靠近、心怀敬畏的感觉,还是让塔米娜震惊不已。深吸一口气,她试探地开口,“您是长留上仙?”
“你认识我?”白子画也有些惊讶。花千骨眯起眼睛打量塔米娜,刚才上楼的时候师父已经传音说了白玉牌是天山派之物的事情,此刻她也对塔米娜的身份好奇不已。白子画右手捏诀,解了他和花千骨身上的易容术,花千骨也恢复了女子打扮。白子画玉碎般的声音响起,“你猜得不错,我就是长留上仙,她是我的徒弟花千骨。”看到白子画本来容貌,塔米娜更加吃惊,她经常听爹爹讲起长留上仙,今日终得一见,才发现他竟比人们描述的更加风姿卓绝、出尘脱俗。
塔米娜伏身行了一礼,“拜见上仙和仙子。”白子画微微颔首,花千骨摆摆手说,“叫我千骨就好。”礼毕,塔米娜取出随身带着的白玉令牌,“不瞒上仙,这白玉牌是爹爹赠我的。他本是天山派尹掌门座下弟子,二十二年前,他外出时遇到了我娘,西域跋禄迦国国王唯一的妹妹,对她一见倾心。为了我娘,爹爹放弃了修仙长生。离开天山派前,尹掌门给了他这个白玉令牌,说他如果有一天想回去,这个令牌可帮他打开天山派的结界。辞别尹掌门和天山派后,他去跋禄迦国和我娘成婚,还做了国师。爹娘很快有了我,过了三年又有了妹妹达莉亚。我长得像胡人母亲,妹妹更像汉人父亲。她黑发黑眼,也高鼻深目,但五官比我们要柔和一些。小时候,爹爹教会了我们说汉话,还经常给我们姐妹讲仙界各派的故事。”
花千骨恍然大悟道,“难怪你的汉话说得这么好!”白子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然你们姐妹身份尊贵,你又为什么会来长安的酒肆?”塔米娜轻叹口气,垂下眼帘,“一年半以前,我们国家被羯霜那国攻破,王室的人除了我们姐妹,都被敌军杀死了。爹爹虽然没了仙术,但武功还在。他把天山派的令牌给了我,让我带妹妹逃往天山派。他帮我和妹妹逃出王城,为了保护我们和追兵同归于尽了……”
平复了情绪,塔米娜接着说,“我和妹妹逃出王城后,跑到了一片沙漠里。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快要渴死的时候,遇到了一支当地商队。我们被当做‘逃奴’抓起来,被逼着学各种乐器和舞蹈,因为商队要把我们卖到长安的胡姬酒肆。”听到这里,花千骨忍不住问道,“那你妹妹呢?”
塔米娜神情更加落寞,“商队走到高昌国的时候,遇到了一队强盗,混乱中达莉亚被他们劫走了。我跟着商队一直走到了长安,一路上没找到逃走的机会,最后被卖进了这家酒肆。可能因为被抓到时我们的衣衫都很破烂,商队的人以为我和妹妹是普通女奴,就没有搜我们的身。我一直把令牌藏在里衣,没有被发现过。”她又叹了一口气,“令牌还在,但妹妹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花千骨皱紧眉头,“有没有可能,她也被带到了长安?”塔米娜摇了摇头,“千骨,这一点我早就想过。胡姬在长安的圈子很小,我打听了一番,大家都说没见过达莉亚。我猜她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还在西域。”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凛,躬身一礼,双手托着白玉牌说道,“塔米娜恳请上仙将令牌交给尹掌门。我只希望尹掌门收到令牌后,能派人在西域找到达莉亚,带她去天山。”
白子画点头道,“好,我会转交尹掌门。”他抬手一吸,白玉令牌就飞到了他手中。“多谢上仙,”塔米娜再次对白子画行礼。花千骨一拍脑门道,“有了这令牌尹掌门应该愿意帮忙,可是,他又不知道达莉亚长什么样子,怎么找她呀?”塔米娜也是一愣,她也忽略了这一点。
忽然想到了什么,花千骨高兴地说,“师父,我墟鼎里还有笔墨纸砚,可以让塔米娜把妹妹的样貌画出来。”白子画唇角微勾,“小骨出门为什么还带纸笔?”花千骨撇嘴道,“我们不是要游历人间嘛,我就想着,要把一路的风景都画下来。昨天我还画了鳌山的雪景和南梦山庄的白狐呢!”
塔米娜呆呆地望着师徒二人,国破家亡后的这一年,她一直心惊胆战的生活着,妹妹失踪后,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一丝温暖。看到白子画花千骨相处的温馨瞬间,她不禁眼圈微红。塔米娜心想,按照爹爹讲的,长留上仙应该是一个威严又清冷的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他会这么宠徒弟。
“塔米娜,你会画画吗?”花千骨看向塔米娜,塔米娜瞬间回神,“啊,会的,以前王宫请了老师教我们。”花千骨从墟鼎取出纸笔放在厢房里的饭桌上,又研好了墨。“千骨,谢谢你,”塔米娜走到桌前,很快画好了达莉亚的肖像。白子画接过画像,收入墟鼎。
楼下大厅传来一阵骚动,有吵嚷声,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塔米娜惊呼,“是衙役来了!”白子画站了起来,“小骨,我们走。”虽然他们不会被凡人伤到,但若碰到衙役,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还是快些离开最好。花千骨也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那姓张的和姓杨的!”塔米娜欠身说道,“上仙,千骨,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相助,你们离开这里吧。”白子画微微点头,“告辞了。”
花千骨扯住白子画袖子,“师父,我们不能就这么走掉。”白子画挑眉看向花千骨,花千骨接着说,“大厅的人都知道是我们带走了塔米娜,我们人不见了,衙役肯定会怀疑塔米娜放走了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弄晕她,作出我们打晕她后逃跑的假象。”塔米娜摇头道,“千骨,你们快走吧,不用担心我。”花千骨站到塔米娜身后,“塔米娜,对不住了。”听到衙役已经走上楼梯,花千骨飞快地点了塔米娜的昏睡穴。在衙役打开房门前,白子画带花千骨隐去身形,飞檐走壁到了西市外的偏僻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