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安殿前谁逞风
第一节龙士之争
龙安殿前。
校场之上。
大翰三佬伴着圣女安坐主台前,两旁依次安坐着大荒各族的组长或是代参盛事者。
台下虎卫军按照先行规划分出六块场地,每块场地五丈见方,并于合适位置设有观战台,以便大翰民众围观二十年一届的盛事,各有虎卫军卫士护卫并安防。
相对于整个大荒盛事,大翰之城的场内一切布置略显得简单,却不失庄重。
场外的参选人员肃然静立,鸦雀无声,等待着这一神圣时刻的到来。
叔佬梅远谋缓缓站起,面对圣女深鞠躬,回身扫视了一圈济济人群,震声道:“梅某仅代圣女欢迎大荒各族前来参与我大翰之城的龙士之选盛事,也对参加龙士之选的大翰俊才以表钦佩,以承我大翰千年万年声望,为我大翰前代万代英名不坠。”
简短而又形式的开场词道完,梅远谋看向了安坐一旁的风扬道:“接下来便由龙扬军统领伯佬来发放龙士战牌。”
龙扬站起面对参选之士朗声道:“根据报名情形,主场分六处,战牌上书双号,上号为甲乙丙丁戊己六天干,下号为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若干,根据实际人数有所异,取到战牌按上号去往各自不同的主场,由各主场主事抽签决定对战双方,胜者进阶,败者落选,出场、不能再战、自己弃权均属战败之列,直至最后一名胜者,终场六名胜者重新抽签,选取自己的对手,只分甲乙丙丁戊己,甲乙对战,丙丁对战,依次例,胜者为龙士之选,此战由圣女协同长佬会裁判胜负,本届龙士之选乃大翰乃至大荒之盛事,点到即止,不得生死相搏,否则有失龙士守卫的本意,参选者切记。”
所有参与龙士之选的大翰青年才俊依次从风扬手中领取到自己的战牌,根据各自的战牌号寻找各自的主场,根据各主场主事抽签依次出场对战。
一战而淘汰,战败者退出,战胜者继续抽签再战。
一个时辰,几轮比试过后,主场角逐出六位胜者,大翰双英的风铭和雷声不负众望,不坠威名,赫然在列,而剩下的四位分别是风扬的次子风镝、夜雨烛的二弟子业聪、梅远谋的独子梅潮升、自称大荒游侠的均不负。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矣。
终场六位胜者站在龙扬身前,等待着决胜之局的开始。
六人分别从风扬手中抽出各自的战牌。
风扬待最后一人取过战牌,宣布道:“第一场,战牌甲风铭对阵战牌乙梅潮升。”
宣告一出,夜雨烛与梅远谋均是一惊,可是内心的惊不同,一喜而一骇。
梅潮升本跃跃欲试的表情有点僵直,一闪即过。
风铭看了一眼身旁的梅潮升,带着点纠结,却不得不转身走向对战的主场。
看到走向主场的风铭,梅潮升握了握手中的剑柄,随着风铭的身影而行,脸上带着点强装的笑容,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苦涩。
风铭走到场中,缓缓回身看向走近自己的梅潮升,心中已有计较。
梅潮升紧盯着风铭,谋划着自己的剑式。
风铭淡然的表情里没有一丝压力,只是带着点无奈。
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难有虚士。
梅潮升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忐忑,缓缓抽出自己的长剑,没有觉察到自己手心的汗液有点黏住了剑柄。
风铭缓缓抽出长剑,而此时梅潮升疾步向前挥剑斩来。
战局在双剑铿锵之声中拉开序幕。
围观的人群由声嚣雷动渐渐平静如春江之水。
主台四人心情迥异,梅远谋内心一阵担忧,而其余三人则泰然而视战局。
场内风铭心态坦然,面对梅潮升暴雨雷霆般的进攻,守势偏多,仅在梅潮升撤剑准备再次进袭之时,顺势功向对手。
此时,梅潮升不得不退步防守,进攻被风铭的攻守渐渐打乱节奏,心神已乱。
攻不得利,守不得法。
剑势渐衰,气势渐竭。
风铭仍不紧不慢节奏,稳如山岳,抵挡着梅潮升或急或缓的攻势,偶尔的进攻也只是在梅潮升稍漏破绽之时,若有如无的进攻。
梅潮升越来越急躁,心头压抑的气息转化为怒火,看着眼前的对手,由不屑转为惊惧,由惊惧转为恼恨。
心态的起伏,梅潮升渐渐难以剑心合一,剑式已无章法。
梅远谋远远看着场内形势,虽知梅潮升实力略差,今日龙士选战,一为提升梅潮升的实战能力经验,二想试探一下所谓的大翰双英实力究竟,三也有自己侥幸心理,万一一战能成为龙士呢,可是此时场中情形让梅远谋心底发凉,知道梅潮升和风铭的差距不是一点,风铭为了顾全梅潮升的颜面,藏匿自己的实力来陪梅潮升过招,明眼观众早已看知,此时的自己只能强装平静,等待着梅潮升的落败。
场内战局已定,梅潮升毫无章法的挥剑斩向风铭,剑式虽疾,却毫无杀伤力,风铭出剑拨开斩来的剑锋。
两人错身之际,梅潮升剑式难回守。
风铭借机进击挥剑,剑尖堪堪划过梅潮升的臂袖,顺势撤剑恭立,胜而不伤梅潮升颜面。
梅潮升缓住身形,看向自己手臂裂袖,心生叠加恨意,恼羞渐怒,难辨风铭之本意,挥剑急冲向风铭。
场外嘘声一片。
嘘声之下,梅潮升心神不宁,因恼羞而出的剑式,章法皆乱,风铭趁势向前,挥格来剑。
双剑相撞之声乍响入耳,只见梅潮升的剑飞上半空,急速落在不远处的场地上。
场外围观的人群看到长剑落地,再回头将视线看向对战二人之时,梅潮升愤愤的表情下,风铭稍滞,长剑缓缓归鞘。
场外欢声鹊起。
梅潮升恨恨的看了一眼风铭,磕飞的长剑也不顾,直接愤然转身离场,远行而去,赢得围观者再一次嘘声。
风铭看到愤而离去的梅潮升,不由得微微摇头,走向被磕飞的长剑,俯身拾起,折身走向主台。
风铭走到台前,对着梅远谋深鞠一躬道:“叔佬,潮升的剑交由您代转,今日之事实不得已,还望叔佬和潮升原谅。”
梅远谋看着风铭,站起身来皮笑道:“铭儿不愧为我大翰双英,实力确胜潮升一筹。”说罢接过风铭双手奉上的剑。
坐在一旁的夜雨烛面带笑容的对风扬道:“准备第二场。”
风扬看了看夜雨烛,半带笑容半带无奈扬声道:“第二场,战牌丙业聪对战战牌丁雷声。”
风扬话声未落,夜雨烛不由得笑出声来,还摇了摇头,终于明白风扬那副纠结的表情因何而来。
一旁的梅远谋看向夜雨烛道:“仲佬这两大弟子,也都是人中翘楚,不知道仲佬更看好哪个?”
夜雨烛看了看台前的两大弟子,转脸对梅远谋道:“叔佬,校场一试便知,不如你与我稍等片刻,看我弟子有何不足,您再指点一二。”
梅远谋道:“岂敢岂敢,仲佬愧煞远谋了,不论雷声还是业聪,都是虎卫军统领新一任的最佳人选,以仲佬之能,远谋岂敢置喙。”
夜雨烛微笑道:“叔佬太过谦虚,太过客套了。”
梅远谋道:“仲佬,不如让您二位弟子下场一战,不仅可以选出我大翰龙士,也能欣赏到二位贤才的剑术。”
夜雨烛微微点点头,对着雷声和业聪道:“去吧,各展所能,不需在乎胜败,在乎自己发挥出真正的自我。”
二人躬身行礼道:“是,师父。”
说罢,雷声先行,走向场中。
业聪转身看着雷声的背影,略有所思,缓缓而行。
雷声走进场中,回身看向缓缓而来的业聪。
业聪走的很慢,踱着轻缓的步伐,量着脚下的场地。
一丈之遥,距离雷声一丈之遥,业聪停住了脚步。
周遭的人群都静静的看着场中二人,等待着一场巅峰对决。
师兄弟二人静静的站着,视线相望。
雷声看着对面的业聪,心中充满了奇怪,不知道这个平时计谋颇多的师弟为何静立如此久长,没有一丝一毫拔剑的迹象。
业聪看着对面相立的雷声,一直静静的思考着。
场外的一众看客惊异于这师兄弟究竟在对视什么,难道是因为太过熟稔而想对方的招数及破绽,虽疑惑却都耐心等待着,等待拔剑出招的那一刻。
突然,业聪脸上露出的微笑叩动了周遭的宁静。
围观的人群内心终于等来期待的战局。
业聪对着雷声深深鞠了一躬,雷声同时还以一礼。
大家窃窃私语,带着内心的期盼和血脉贲张。
业聪抬起头来带着淡淡的笑道:“师兄,我思来想去,实在无法找到击败你的机会,所以这场比试,师弟我选择弃权。”
围观的人群轰然声动,交头接耳表达着内心的失望和不满。
雷声看着业聪,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业聪转身离场。
雷声紧随其后。
走到台前,业聪对着夜雨烛道:“师父,弟子愚钝,实在无法找到师兄剑法的破绽,更莫谈击败师兄的机会,所以我选择放弃龙士之争。”
夜雨烛看着业聪和雷声,轻叹道:“也罢,既然你有所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
夜雨烛说完看向风扬道:“这第二场就以雷声为胜。”
风扬先是看了一眼梅远谋,视线才转移到夜雨烛道:“既然这样,也不算有违祖例,就以雷声为胜。”
梅远谋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风扬看向剩下的二位扬声道:“第三场,战牌戊风镝对阵战牌己均不负。”
话音刚落,双方便已走向场中。
梅远谋笑着面向风扬道:“伯佬一门双杰,今日一战,一门双龙士,大翰英才,真是难得啊,足以媲美当年夜家一门双佬,可喜可贺。”
风扬道:“叔佬言过其实,镝儿虽强,却远逊于铭儿,这场龙士之争还为未可知,庙堂之上,能者辈出,可是这江湖之远,未必不出才俊,叔佬,切莫小觑天下英豪。”
梅远谋讪讪地笑着。
夜雨烛接道:“风扬兄言之有理,这均不负以大翰游侠身份参与龙士之争,每战皆胜,胜非重点,而在于对战之时,无人可知其实力深浅,对手乃至观者,这一战结果实难预料。”
场内二人躬身行礼,不约而同抽出匣中长剑。
均为守势而二人对视着,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破绽。
未久,风镝携剑冲向均不负,剑式随之挥斩,试探性的进攻,找寻对方眼神里找不到的破绽。
均不负弹剑相迎,双剑交击于二人身畔,乍碰即走,不着一点痕迹。
错身瞬间,风镝刺剑而向,均不负环剑以格,相撞之声未绝,二人已面面相立,持剑相向相视。
浅浅的试探,双方都未能在这一沾即走的瞬间探寻道对手的弱点,稍作停留,二人挥剑相向,挥格腾挪,互为攻守,在攻守之间寻找一瞬即逝的战机。
铿锵声不绝,身影变幻来往。
场外围观人众被激扬起内心的冲动,初战未能感受如此犀利迅捷的争斗,再战却未有一招一式的比拼,而此战却棋逢对手,二人争锋烈烈。
场内二人拚到血扬迸发。
场外之人呐喊助威之声浪潮迭起。
一场真正的龙士大战,此时才展开幕布。
场内二人全力比拼,渐渐显露出各自的风格与剑式的不同。
风镝剑式虽偏向霸气,却于霸气里带着几许柔婉,柔有余而霸不足。
均不负守势,在凌厉的攻势之下,如涌浪滔天的饕餮海里一叶孤舟,颠簸于电闪雷鸣之间,屹立不倒。
攻需要力量,守需要心计,攻守转圜需要预判。
实力相当之战,心力全付,压榨出自己心底最后的一点对剑的领悟,发挥出身剑合一的最后那一斩的招式。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实力相当,斗剑总有胜败之分。
攻守之间,谁都不愿放弃对龙士之选的渴盼。
也许那是这一生唯一一次获得无上荣耀的机遇。
二人僵持着,谁都不愿输在一时不慎,与龙士之耀失之交臂。
随着战局的持续,体力渐衰,剑式攻斩已没有初战之时的迅捷,招式也变得稍有凌乱。
攻守瞬间,破绽已初现在对方眼里,关键二者谁能抓住这一瞬即逝的战机,谁能坚持到最后。
再次面对双剑相撞,撤剑错身之时,两人在疲态中都露出破绽,二人不约而同功向对手这一显眼的破绽。
均不负在彼此相向瞬间,以迅雷之势左右手易剑格挡住风镝攻来的剑锋,一掌劈在风镝的左肩。
二人再次擦肩而过。
风镝收剑躬身一礼,还剑归鞘,缓缓转身走向主台。
均不负将剑换手,躬身回礼,随着风镝身后而行。
围观众人连声喝彩,为这精彩一战,为这龙士之选。
主台前,风扬看着台前五人,当众宣告风铭、雷声与均不负为本届龙士人选。
台前场中欢声雷动,为这二十载一届的龙士之战,为了大翰千百年来的传统。
龙士既定,观者渐渐散去,台上主宾按礼仪缓缓退场。
梅潮升坐在梅府的客厅里,愤懑难平,端起茶碗还未曾举到唇边,只听沉声怒喝,将茶碗恨恨的掷出,摔在厅堂的门旁,碎裂瓷片砰然飞溅而起。
梅远谋正陪着骁战走向厅堂,被飞溅的瓷片溅了一脚。
本就有点纠结的梅远谋带着不悦道:“潮升,你即使战败,也没有必要在家里发疯。”
梅潮升怒道:“定是风老匹夫做了手脚,否则我也不会遇到风铭,让我在大翰万民面前受辱。”
梅远谋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败就是败,不要找借口,实力不如人,自己努力就是,而不是在这怨天尤人,在贵客面前,替老夫丢人,给我滚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静一静。”
梅潮升难掩心中的羞怒,转身走出正厅。
梅远谋对着骁战拱手道:“骁兄,让您见笑了。”
骁战淡淡笑道:“年轻人没有血性怎么可以称作年轻人,只有有血性的男儿才能掌控这个时代,成就一番旷世霸业。”
梅远谋一边微笑着,一边示意骁战,分宾主落座。
梅潮升走出门,迎面走来数人。
“潮升,为何如此愤懑难平?”梅映雪看着梅潮升带着不解问道。
梅潮升怒目而向梅映雪道:“还不是你那大翰双英的爱郎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
梅映雪一阵迷茫,随即恍悟道:“今日龙士之争,你遇到风铭了?”
梅潮升不说话,只是气势汹汹的瞪着梅映雪。
一直在旁的梅伴月道:“哥,你今天不是也胜过大翰那么多英雄侠士吗?输一场你就这样怨天尤人,你不怕爹的责罚吗?”
梅潮升看了一眼梅伴月道:“不关你事,你少啰嗦。”
看到兄妹的争执,一直讪讪而立的骁行素拉过梅潮升,劝道:“走,走,我们喝酒去。”
梅潮升半推半拉的随着骁行素离开。
看着二人的背影,梅伴月对梅映雪道:“姐,你别生气,潮升哥说的都是气话,都是被爹宠坏了。”
梅映雪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置一词。
正厅之内,梅远谋与骁战一边品茶,一边聊着今日之事。
梅远谋装作平静的道:“今日龙士之战,终告一段落,大翰二十载,再来的时候也许我已不在这世间游走了。”
骁战微笑着,思虑了会方才迟缓的道:“今日之事,也莫怪潮升贤侄生怒,人选安排确实值得怀疑。”
梅远谋放下手中茶碗,看向骁战道:“骁帅,今日之事,虽事有蹊跷,却无法提疑,首战潮升败绩,说是人选故意为之,而次战夜老二两位弟子对决,这让我无法提出任何质疑,三战风镝负于那个江湖游侠,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所以这对战人选,我更难辨一词,其实以潮升之能,距风镝尚有差距,莫论风铭和雷声,至于业聪此人,今日却令我刮目相看,自弃而保,聪明,我还真有点摸不到这个人的底。”
骁战点点头道:“叔佬所言甚是,今日观战,风铭未出全力,雷声、业聪未曾出手,实力应该还不错。”
梅远谋笑道:“何止是不错,那大翰双英的名头还真不是浪得虚名,风铭和雷声实力估计已经超过了那俩老匹夫,更别说是我了,如果放手一搏,我败面更大,几乎没有战胜的机会,所以风铭是按龙扬军统领来培养,而雷声如无意外,应该接掌虎卫军。”
骁战陪笑着,默默的思考着。
梅远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眉宇间的那两道印痕显得更深了几分。
第二节雪峰之行
龙士之战翌日,日初出时,一行三骑沿着瀚城故道向天之涯或急或缓的行进着。
一路三人并无太多言语,只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前往龙冢,去找寻和感受那传说中可能存在的真龙之意。
日上三竿,远远的栖凤宫在望。
一直不语的均不负开口道:“二位,前往龙冢拜托你们,不负守在栖凤宫下,等候二位归来。”
风铭与雷声听到此语,都带着疑惑看向了均不负。
未等风铭与雷声相问,均不负道:“不负参与此次龙士之争,不是为了龙意而来,而是想看一下这大翰是否还有英豪,这大翰是否还有药可救。”
风铭道:“均兄不亲自前往,如何去救这大翰,自己不成英豪,难道别人可以值得期待?”
雷声也带着不解一同看向这位大荒游侠。
均不负微笑道:“两位知道,不负大荒游侠尔,城国大事,实不明白,自小游历于江湖,看遍这大翰之地,只是梦想着大翰之民可以安居乐业,少点苦楚,多点快乐。”
雷声道:“不去参与,如何改变,不去改变,如何实现你的梦想?”
均不负道:“二位不必再劝,我意已决,不负自知,扛不起拯救这个时代的重任,也许只是一个不足道的辅佐者,绝不是一个主政者。”
风铭和雷声便不再言语劝解,默默行马雪道。
栖凤宫下,三人下马,均不负率先对着风铭和雷声抱拳道:“今日之事,仰仗二位仁兄,不负在此恭候二位归来。”
风铭和雷声也不是纠结之人,风铭抱拳道:“既然均兄不愿随我俩前行龙冢,我二人又如何强人所难,有劳均兄在此久候。”
均不负微笑道:“客气,二位请便,切莫延迟,尽快前往龙冢。”
风铭和雷声只好携剑前行,踏雪而登天之涯峰巅,龙冢之地。
栖凤宫中,圣女正关注着一行三人,看到风铭与雷声踏雪而行远,而均不负却驻守栖凤宫下,大惑不解,却又听不清三人彼此的对话,一阵纳闷。
圣女对着身畔的采薇道:“采薇,你去一趟,邀均少侠来栖凤宫,我有事相询。”
采薇应了一声便走出宫,去寻均不负。
采莲道:“大小姐,上届龙士三人,公子无涯也是没有前往龙冢,被上代圣女留在栖凤宫,而此次难道是巧合,这均少侠也没有前往龙冢。”
圣女看了一眼采莲道:“采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二十年前,无涯没有前往龙冢,未谋与远谋兄弟二人前往龙冢,回来却只有远谋一人,远谋言道其兄失足落崖,凶多吉少,这二十年来未谋再无消息,估计未谋早已不在人间。”
采莲道:“所以此次也是如此的相似,真的好担心风少爷和雷少爷此行。”
圣女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云里若隐若现的天之涯峰巅,不由得轻声叹息道:“生死有命,天意若定,奈何。”
宫门外,采薇引着均不负行来,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对话。
见到圣女,均不负躬身行礼道:“均不负见过圣女。”
圣女微笑道:“少侠切勿多礼,只是见少侠独自峰下,雪峰风大,特遣采薇前去相邀,宫中饮茶,以避风寒。”
均不负表达着谢意。
圣女伸手示意道:“少侠请安坐,稍待。”
分别落座,采莲送上茶来。
圣女端着茶具看向均不负道:“少侠为何独自峰下等待,而不携手前往封顶龙冢?令我不解。”
均不负看向圣女道:“圣女既然相寻,不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圣女微笑看着均不负,等待均不负的解释。
均不负慨然道:“不负此次参与龙士之争,并非为龙意传承之选,不在乎龙意谁属,只在乎民生谁安,不负有自知之明,此生眷恋自由,不愿争强好胜,此次参与也实属无奈,数年来,携剑走遍大荒之地,看这大翰,民生多苦,生息多艰,不负戚戚其事,却心有余力不足,只望大荒民者,安其所居,乐其所业,少有所抚,老有所养,此生之愿耳,可走进大翰之城,眼见现实却是如此难堪,肉食者鄙,尸位素餐,巧取豪夺,为富者不仁,盘剥百姓,欺压民众,大翰万民生于忧患,死于疾苦,不负此番参与争斗,只是想看着大翰是否还有忠义之士,是否还存解救之道,解民众于倒悬,拯百姓于水火。”
圣女接道:“既然少侠有此心愿,却又不愿厉马人前,难道只愿追随人后?”
均不负道:“政事关乎大荒安定,民众生息,不负自知能力难支,只有寻机以助,不愿木秀于林,不负如有冒犯圣女之处,还请圣女见谅。”
圣女微笑道:“少侠悲天悯人,实为可敬可佩,我怎会怪责。”
均不负道:“多谢圣女体谅,我此次瀚城一行,深感并非我大翰人才凋零,只是所用非人,政有失偏颇,有大翰双英两位仁兄前往,不负自当安心,但愿我大翰能够洗心革髓,民生融融。”
圣女继续道:“愿少侠将来能为大翰万民福祉竭心尽力,以全悲悯善念,少侠之心,实我大翰万民之福。”
均不负客套着,若有所思,回味着圣女的话语,轻缓的品着茶。
风铭与雷声一路疾行,或攀或奔,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天之涯峰巅,龙冢所在之地。
二人站在峰顶,来不及眺望一览众山小的风景,不约而同看向了传说中的龙冢。
雷声带着惊异的表情看向风铭,同时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冢?”
风铭没有回答,只是围着这庭院大小的峰顶转了一圈。
龙冢之地,安坐于天之涯峰巅,峰巅所在,所占面积不足百平,一天然形成的石山矗立于中,高不过两丈,径一丈之内,龙冢二字篆书其上,似有剑痕,不知是本初,抑是后事。
风铭周遭巡视毕,走到雷声身边,看着雷声道:“你我都是首次来这龙冢,至于传说中的圣地,都是在脑海中勾画了千万遍,而真正面对时,却发现现实和理想差距是如此之大,我们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布局,如何是我大翰千万年来的信仰,可是存在就是理由,你我只是不懂其中奥妙罢了。”
雷声点点头,面带疑惑问道:“龙意应在这龙冢之内,如何去领悟?”
风铭看了看所谓的龙冢,思考片刻道:“既然代代相传,即使相传有误,偏颇或有,但绝不迥异,龙意之意,应是心灵之印,你我先静坐沉思,再看结果如何,实无变化,那只能是你我无此机缘,难领天将降大任之责。”
雷声道:“也罢,既来之,你我亦安之。”
风铭走向龙冢前,缓缓跪坐,雷声紧随其后,跪坐于另一边。
二人不再言语,闭目静思,久之,意念皆无,身心融入这雪峰之巅,灵魂与天地相接。
心神在虚无境界里,时间显得不那么清晰,不知是久,还只是一刹那。
峰风已冷,掠过这圣地之崖。
风铭和雷声几乎在同时睁开眼,脱离那物我两忘的境界,正当二人对视疑惑之时,身畔一声暴雷般乍响,震彻耳鼓。
正当二人不明所以之时,身畔的龙冢顺着那疑似剑痕裂了开来,紧接着只感觉脚下山峰一阵摇晃,耳畔传来簌簌声响,越来越响,渐渐汇聚成轰鸣,如千军万马冲阵厮杀,马嘶声,人呼声,旌旗烈烈之声,震彻整个天之涯。
栖凤宫中,一众人等听到声响,均不负疾步奔出,仰望天之涯。
随在身后的圣女看着天之涯,默默不语。
均不负回首问道:“圣女,这雪崩之下,风、雷二人可会有生命之险?”
圣女收回视线,看着均不负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难料。”
均不负听完这似答非答的话,不由得抬步欲行。
圣女道:“少侠急于前往营救,不如安心以待,万事均有定数,是祸难逃,是福难让。”
均不负回头看了一眼脸带微笑的圣女,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让均不负收住前行的步伐,仰首远眺,想从遥远的山峰观察到风、雷二人的影踪。
雪峰之上,雷声看了一眼风铭。
未等雷声相询,风铭道:“既然龙冢已裂,雪崩渐缓,你我还是先回返栖凤宫,询问圣女,再做计算。”
雷声应道:“目前只能如此。”
说罢二人沿着来时路途,迅捷而返。
当二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有点焦灼的采薇急道:“大小姐,他们回来了。”
圣女微笑了一下。
均不负也轻声叹了一口气,不再担心前往龙冢二人的安危。
风、雷二人很快便奔到栖凤宫前,对着最前方的均不负点头示意后,走到圣女身旁。
风铭行礼问道:“圣女,这场祸事难道是因为我俩前往天之涯之故。”
圣女扫视了风铭和雷声道:“这不是祸事,祸福岂可预料,二十年前也曾发生难以遇见之事。”
雷声道:“圣女所指,难道是上届龙士之行,梅家兄弟梅未谋、梅远谋以及夜家无涯叔之事。”
圣女微微点点头,对着身边几人说道:“回返大翰之城,任何事情都不要提及,只说一切安好,切记。”
风铭、雷声点头称是,均不负也表示知晓。
圣女对着三人道:“你们三人是新届龙士,今日之行各有所得,时辰不早,你们先回返大翰之城,明日我也会回返。”
三人点头,简短的告辞,三人牵马而行。
圣女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微笑着轻长叹息,这叹息显出放下心中的责任与担负一般,却在叹息里又夹杂着难以明了的无奈。
采薇看向圣女问道:“大小姐,多少年了,难得看你如此轻松。”
圣女看向宫外的雪峰之巅,淡淡的道:“真龙既出,新代圣女也该有人选,我的使命终于可以卸下。”
采薇忙问道:“真龙之意究竟谁属?风少爷还是雷少爷?”
圣女看向远方雪漫皑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纵观东西南北事,烟波江畔谁人愁?得不可乐,失不可悲,天意之所属,终归有天意之安排。”
听到此语,采薇虽疑惑却也不再追问,只是陪着圣女站在栖凤宫,远眺这茫茫雪景。
2017年4月28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