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蓝晏一早便赶往岐山,先前温宁说在岐山为族人们修建了衣冠冢,因此她下山前定的第一站就是来这里。
岐山温氏覆灭之后,不夜天城的主殿群便沦为了一座华丽而空洞的废墟。蓝晏再次来到这里,感慨万千,她曾经在这里被讨伐、被杀死,不夜天留给她的记忆,也挺多的,虽然都不太好。
如今岐山的百姓过得比当初好,不再受迫害,蓝晏还正在想温宁现在是不是找了个活儿干,抬眼间望见了不远处有人围成一片。
蓝晏爱凑热闹,当即便跑过去,只不过人确实有些多,蓝晏旁边是位大婶儿,劲儿可大了,挤得她都站不稳,这时,一道男声响起:
温宁(温琼林)大家……大家不要挤,慢慢来,都会有的。
有点耳熟,蓝晏双手扒开堵在她面前的两个人,眯着眼看到了说话的人,惊喜道:
蓝晏(蓝忘忧)阿宁!
周围人声嘈杂,蓝晏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人群的讲价声中,一个没注意,被身边大婶儿挤了出来,蓝晏害怕地抱住自己,心想自己还是离远一点吧,等过会儿再去。
等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人群才慢慢散去,温宁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面前已经差不多卖完的摊子,满意地笑了笑。
下一秒,温宁抬头,在看见街对面那个人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坐到地上,而后又高兴地喊道:
温宁(温琼林)姑娘!
蓝晏刚才被挤出来之后,心想自己就坐在旁边等着,结果差点被一脚踢中,赶紧起身离了好几米远,又去旁边糕点铺子里买了一包梨花酥,坐在街对面,梨花酥吃的嘴都快要嚼麻了,温宁的摊子才渐渐散了。
温宁起身跑到一脸生无可恋的蓝晏面前,蹲下问道:
温宁(温琼林)姑娘,你怎么来岐山了?
蓝晏脸上笑容回归,将手里所剩无几的梨花酥递给他,
蓝晏(蓝忘忧)我也是今天才来的,哝,吃块梨花酥。
温宁在满是碎渣的油纸里拾起一小块放进嘴里,脸上是尝到甜头般地释放了笑容。
蓝晏(蓝忘忧)阿宁,你现在是自己摆摊做生意吗?
温宁(温琼林)嗯,我在我以前的家附近种了些萝卜拿出来卖。
蓝晏点点头,
蓝晏(蓝忘忧)你的生意好好啊,我刚才挤都挤不进去。
温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而问道:
温宁(温琼林)姑娘,那你来岐山是干什么?公子也来了吗?
蓝晏(蓝忘忧)魏无羡在外面玩儿呢,过段时间才回来,这次是我一个人来的,我想来岐山看看情姐姐他们。
温宁(温琼林)那姑娘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了摊子咱们就走。
蓝晏拉住他,连忙说道:
蓝晏(蓝忘忧)不着急的阿宁,你先忙你的,我在这等你。
温宁(温琼林)姑娘,我已经要收摊了,正好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便跑去对面收拾东西,蓝晏捧着梨花酥的碎渣,呆呆地看着他。
温宁比以前活泼了一些,好歹自己可以生活,以前蓝晏和魏婴带着温宁出来卖萝卜,温宁不会吆喝,可把魏婴急坏了,而现在他改变了,她为他开心。
蓝晏跟着温宁回了温氏族人以前住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
蓝晏(蓝忘忧)阿宁,你一个人打扫的吗?
温宁(温琼林)不是,还有阿苑,之前我带他回来时,我们给族人建了衣冠冢,我还带他去了祠堂,给祖先们拜了拜,然后我本来就要送他走了,他非要帮我打扫出这里。
蓝晏(蓝忘忧)好干净啊。
温宁(温琼林)嗯,这里十多年没人住,之前回来的时候杂草丛生,打扫了很久。
这里本该十几年如一日地有人生活才对,即便日子过得清苦,可大家都是开心的。蓝晏看向温宁时,他眼睛亮亮的,无论如何,他可以开始了新生活就足够。
后来,温宁带着蓝晏去了温氏祠堂,她以前来过这里,没想到还有机会来,温宁在祠堂外给族人建了衣冠冢,他指了指,蓝晏便走过去。
以前活生生的人,现在死了连尸首也没有,只能挖个坑放些东西来替代。
蓝晏没有一天不在后悔,若是她当年早一些到达金麟台,便是拼死也要同百家把人抢回来,连死法都想好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温宁有些担心她,蓝晏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安慰道:
温宁(温琼林)姑娘,你别太难过了。
蓝晏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嗓子仿佛被堵住了,说不出一个字,良久才发出一个音节。
她来的路上试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可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她,当初的努力让自己什么也没做到,只能最后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蓝晏(蓝忘忧)情姐姐……
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骤然哑成这个样子,她浅浅地笑了笑,
蓝晏(蓝忘忧)我回来看你们了,我现在挺好的,天下太平了,阴虎符也毁了,若你们还在,也不必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蓝晏(蓝忘忧)阿苑也过得很好,他在姑苏蓝氏学习、长大,是许多弟子的榜样呢,我叔父和兄长们都很看重阿苑。
蓝晏(蓝忘忧)要是……你们还在就好了……
温宁(温琼林)姑娘……
一滴清泪从脸颊划下掉在地上,蓝晏转身看着温宁,一时间崩溃道:
蓝晏(蓝忘忧)阿宁,我忘了……我忘了他们不在这……挫骨扬灰啊阿宁……
温宁上前一步,蓝晏就先一步拥抱住他,温宁的手在背后犹豫了许久,最后才在他的背上安慰地拍了拍。
温宁(温琼林)姑娘,阿姐他们一直在的,这里是我们的家,他们认得回家的路,他们会回来的。
是啊,温情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温若寒以族人性命为代价的事,一个小姑娘别无他法,却在众家讨伐温氏时被追杀,后来带着族人们找了一个以为可以安全过活的地方住,谁知道最后还是走向了死亡。
而温情,温氏族人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回家,远离苦难与战争,回到当初的家啊,回家的路,他们又怎会忘?
这便是衣冠冢的意义,那些死去的人一定会回来,这里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人一辈子,生在故乡,即便尸首客死他乡,也定要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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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观音庙后的剧情,我最早想的是会又苦又甜,后来写到一半,觉得还是想开心一些,让阿晏开心,让大家都和阿晏一样开心。
作者有话说可是写到这章我才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现在的阿晏,经历过了许多生死、绝望和离别,纵使我想写出让她开心的样子,可多年后的心性始终不如十六年前时那个一无所知,不谙世事的阿晏了,她身边的朋友都离开了,不只是阿晏,我也开心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她是一个人在向曾经离去的伙伴道别啊,是活着的人在思念死去的人,阿晏曾经都是那么的喜欢他们,现在却只剩她了。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我觉得更像是披着悲伤的皮极力展现快乐的脸,像是阿晏在咽下悲伤,努力地用微笑来掩饰自己,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没事,其实死去的每一个人,她都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