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要来了,青蘅夫人给自家三个孩子都做了暖烘烘的衣裳,三个人穿着新衣裳站在一块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姐弟仨,青蘅夫人瞧着心里也欢喜几分。
只是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她的身体也愈发不如以前,开始一直咳嗽个不停,精力也弱了许多,阿辜这些日子也很少往山下跑了,大多时候都陪在青蘅夫人身旁。
屋内因为炉子的旺火而暖和,但是青蘅夫人的手还是十分冰凉,脸色也很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就是不好的症状,阿辜一直在说让派人来看看,可是青蘅夫人却笑着告她无事。
阿辜夫人,之前那个男人呢?他每次只知道早早地把阿涣阿湛带走,您现在病的这么严重,他为什么不叫大夫来?实在不行我去……
青蘅夫人阿辜——
青蘅夫人捂着胸口坐起来,嘴唇惨白的咳嗽了两声,抬手叫住她。
青蘅夫人回来。
青蘅夫人拍着她的手,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她的眼皮分明已经累的抬不起,却还是望向阿辜纯洁无瑕的眼眸,
青蘅夫人阿辜,有你陪我就好,只要你在,我就无事。
说罢,又接连咳了好几声,阿辜连忙为她顺着后背,眼里也不禁有了眼泪,不愿让夫人看到担心,阿辜兀自转过身迅速抹掉。
直到晚上,阿辜都想留下来照顾夫人,可夫人却笑了笑,爱抚地摸了摸她的鬓边,气若游丝道:
青蘅夫人阿辜,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快,听话,咳咳咳……
阿辜好好好,夫人,我回去,但让我先看着您睡下,可以吗?
青蘅夫人轻笑,
青蘅夫人好。
在阿辜一步三回头总算出了屋子之后,过了不多会儿,房门又被推开,青蘅夫人并没有睡着,以为是阿辜不放心又回来了,说道:
青蘅夫人阿辜,我真的没事的,你先……
青蘅君……是我。
听到这道熟悉的男声,青蘅夫人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动作和言语,只得先强撑着身子起来,男人听到她孱弱的气息,想上前一步扶她的动作在迈出一只脚后又停下。
二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比刚才还要沉默,青蘅夫人不住地咳嗽了几声,男人最终还是折去桌旁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青蘅君怎么不叫人来看看?
青蘅夫人也没有拒绝,接过喝了一口,抿抿唇道:
青蘅夫人旧疾而已,无需用药。
青蘅君俊秀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在夫人没有看向他的时候,眉目间不断流露出的是万千的柔情,他们本该是恩爱的夫妻,如今却落得这么个生分的下场。
二人之间的静默气氛不知保持了多久,青蘅君叹了声气,手抬起撩开些许床幔,想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再仔细看看他心爱的人。
青蘅君明日我便要带弟子前往兰陵,怕是要很久都回不来。
青蘅君我今日去看了阿涣和阿湛,他们像你一样聪慧……阿卿,谢谢你。
青蘅夫人没有说什么,低头盯着茶杯发呆,她应该说些什么呢?她能说些什么呢?思来想去,她想还是不说了,就这样沉默着吧。
青蘅君多想再上前一步,好好看看,抱一抱面前的人儿,但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性,他选择后退一步,放下床幔,眼前的妻子就在他放下床幔的那一刻,抬起头看向他。
可惜二人之间被这一帘床幔而遮挡,她不知晓他心底的压抑,他亦不明白她眼中的纠结。
那晚在青蘅君离开龙胆小筑小筑后不久,夜空中飘起了大雪,青蘅夫人走到窗边,不知是看漫天的飞雪,还是想再看看那个早已走远的人,手里他为她倒的热茶已经转凉,让握着的手也变得彻骨,连带心口处的跳动也一点点凉了。
青蘅君没有说过,龙胆小筑是在娶她之前就建好了的,他曾满心欢喜地想娶一个他爱的姑娘回家,与她一起赏春景、过夏热、吹秋风、捧冬雪。
他唤她阿卿,卿,爱之意。他年少成名,世间一切事都不曾难倒他,可却在爱一个人这件事上,他实在愚笨,他是十分欢喜这位在他平静安稳的人生中出现的俏皮可爱的姑娘,所以在发生那件事之后,他没有办法,最后只能选择力排众议将她带回云深不知处,将她藏在龙胆小筑。
而他也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龙胆小筑是他要护着他的阿卿的地方,自己选择面壁,是对那件事能做出的唯一忏悔。
他明日便要走了,纠结了很久才终于落下决定要来看看她,压抑在内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只有在漫天大雪中掉头回望龙胆小筑时,低声悲凄地唤她一声,似乎才稍稍慰藉了心灵些许。
青蘅君阿卿……
冬日十五那晚的大雪见证了二人的最后一次道别,也见证了他们之间未说出口的情深,或许是那场大雪太过繁冗,竟隔断了二人再见面的机会,将一切真情从此覆盖。
……
青蘅君身死的消息是在他走后的十五天传回来的,蓝启仁悲痛万分,第一次将自己关起来嚎啕大哭了许久,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消息让弟子通知了青蘅夫人,原本就身子不好的夫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可控制地咳出一大摊血。
快要到新年了,原本说好要挂红灯笼、吃团圆饭,热热闹闹过新年的龙胆小筑,此时却异常冷清。
阿辜守在床边,紧紧握着青蘅夫人的手,眼眶中的热泪不断掉落,屋内的气温暖和,可阿辜的鼻头和脸颊还是如冻红一样,相反,躺在床上的青蘅夫人依旧朝她扬起一抹努力的笑容。
青蘅夫人说好陪我们阿辜过新年的,要食言了。
阿辜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
阿辜我……我不在乎……只要……只要夫人陪我,我……我就开心。
青蘅夫人还想和往常一样,抬起手摸摸她亲爱的阿辜,可她早已没了那个力气,于是她便想留给阿辜最后一抹温柔,让她的阿辜,即便是在她走了以后,也能开心快乐地生活着,她希望自己的这份爱能够代替自己一直陪伴阿辜勇敢着。
青蘅夫人阿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听到了吗?
阿辜滚烫的泪滴在了青蘅夫人的手背,阿辜咬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青蘅夫人费力地长舒出一口气,语气轻到阿辜差点听不清。
青蘅夫人阿辜是善良的孩子啊,所以才取名阿辜。
这一刻,只有阿辜不知道,弥留之际的夫人脑海中回想起了她们的初遇,可怜的小姑娘惹得她好生心疼,她的年龄看着也不过是比阿涣阿湛大了几岁,可是瘦小的却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她为她取名阿辜,她们一起在龙胆小筑度过了一年四季,说好还要一起再过岁岁年年的啊,自己却要先一步离开,留下她可怜的阿辜了。
最后的时刻,青蘅夫人身边只有阿辜,阿辜好想把蓝曦臣与蓝湛也赶紧叫过来,因为夫人最放心不下的还有他们啊,可是事不如人愿,最后竟然只能有她。
仿佛人都是在临死前才发现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大部分人也都往往没有机会再说,往日喜色关怀的夫人,此刻再也说不出她想要嘱咐的话,而这些嘱咐的话,无非就是让阿涣阿湛不要难过,好好长大,让阿辜以后能一直快乐幸福的愿望,没有一个是诉说她的委屈与遗憾。
青蘅夫人阿辜,谢谢你……
这一年的光景,是你为我争来的。
可惜这下半句,阿辜再也听不到了,夫人握着她的手已经渐渐松了力气,好看的眼睛慢慢地合上,安安静静,她连最后的离开都是安静温柔的。
阿辜夫人!!!
那天腊月初一,屋外也像青蘅君离开的那晚一样下着大雪,寒冷逼人,屋内炉火烧的旺,打破这幅看起来应该温馨融洽画面的,是阿辜一声声悲痛欲绝的呼喊。
姑苏蓝氏匆匆处理了青蘅夫人的后事,不算隆重,准确的来说,青蘅君的葬礼也比较仓促,百家正忙于寻找重新出世的怨魂,一切伤亡都从简处理。
蓝启仁在得知青蘅夫人逝世的消息时,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嘱咐一句让弟子好生整修主母遗容,但青蘅君与青蘅夫人的合葬礼,是他亲自主持的。
一时之间,姑苏蓝氏上下皆白布缠绕,蓝启仁将这两件悲痛无比的事告诉了蓝曦臣,这个半大的孩子头一次真正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情绪放声大哭,只是蓝湛幼小,蓝启仁不忍将此事告知他,可是明日便是他们母子相见的日期,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夜晚,蓝曦臣将自己关在寒室,桌上摞起的书随意摊开放在一边,他无助地看着摇曳的灯火,恍然之间似乎看到了烛光中映出母亲爱笑的脸颊,他没忍住抬手抓去,直到被火灼伤的痛感袭来,他才发现那儿并没有母亲。
翌日。
蓝湛仍如往常一样,做完了所有的功课,他年纪尚小,不懂得家里为何处处都是白色,故此他从这些白布之中坦然自若地穿过,一直往龙胆小筑去,到门口时,蓝湛发现母亲的门口竟也有白布,他瞥了一眼,将礼节铭记于心的蓝湛抬起小手敲了敲门,可是迟迟没有等来母亲为他开门。
于是蓝湛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动静,母亲没有来开门,阿辜姐姐也没有来给他开门,小小的蓝湛心底不禁感到失落,他抱紧怀里的字帖,片刻后坐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门开。
晚上戌时,蓝湛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抬起头时还发现不知何时下起的雪,大雪之中渐渐走来一抹红影。
蓝湛立刻站起身看向来人,眼中的开心被他笨拙的掩盖,直到看到眼前人没有像以前一样朝他笑的样子,细心的蓝湛一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辜阿湛。
阿辜一开口,浓厚的鼻音立刻让蓝湛听出端倪,不知有没有因为天冷而忘记开口询问的因素,蓝湛就那么呆呆地望向她,第一次没有回她话。
随后阿辜又蹲在蓝湛面前,努力撑起一副笑容,手颤抖地想摸摸蓝湛的小脸,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通红的眼眶这下彻底展现在蓝湛眼前,他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阿辜紧接着开口又说:
阿辜阿湛,天冷,早些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小蓝湛去哪?
阿辜我要离开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即便……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蓝湛的小包子脸已经冻得通红,阿辜以前就说过,阿涣的鼻子和眉毛像夫人,阿湛的眼睛和嘴巴像夫人,都长得极好,现如今再对上这双眼睛,阿辜心底只有无尽的悲凉。
她最后还是想自私地摸摸蓝湛的脸,再次柔声说道:
阿辜小阿湛,小阿湛,慢慢长大,记得开心。
她低声轻吟,这样与母亲一样的温柔围绕在蓝湛身侧,即使身处寒冷的雪夜,他依然觉得这是年少时珍贵的温存。
可惜那时的蓝湛没有学会挽留与追问,他心里藏了许多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来,他想问阿辜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想找母亲问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面前的人和他,都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阿辜转身要走了,走出一米后,她不舍地扭回头,蓝湛抱着字帖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那眼神直叫阿辜心底发酸。
阿辜阿湛,早些回去!
这是那时的阿辜唯一能对蓝湛说出的话,说罢,她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转头之际眼泪也掉落雪里,只留给蓝湛一个背影。
那晚蓝湛固执地守在龙胆小筑门口,小手和脸蛋儿都被冻得通红,冻的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他好像看见有人来了,是母亲吗?蓝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眼一黑晕过去了,赶来的蓝曦臣连忙快步上前接住小蓝湛,蓝启仁看着心里也十分心疼。
回去之后,蓝湛高烧了三天,有好几次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是看见了母亲就是阿辜姐姐,可惜每次他都没有抓住她们的手。
退烧之后,蓝湛还像之前一样,做功课,修道,练剑,只是每月仍会去龙胆小筑,蓝启仁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他真话,可蓝湛年岁尚小,还不懂什么叫“不在了”,故此他没有听蓝启仁的话,依旧会去龙胆小筑等母亲给他开门。
为此蓝湛次次都会被蓝启仁罚抄家规,他也从不说什么,勤勤恳恳地写罚抄,下个月仍会照旧,直到有一次,蓝湛意识到,莫非是母亲生气了不愿见他,所以才不给他开门吗?于是那次,小小的蓝湛跪在龙胆小筑门前,直到夜空再一次飘起了大雪。
蓝湛已经跪了整整一天,膝盖早已经没有知觉,等蓝启仁和蓝曦臣来时,他仍跪在那,蓝启仁心疼地走上前,看着自己的小侄儿通红的脸颊,这个严肃的男人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泪了,可无论二人怎么劝说,蓝湛就是不走,一直到第二天,小小的蓝湛才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到藏书阁领罚。
而阿辜在离开姑苏蓝氏后,瞧着眼前的世界,才发觉竟是如此的陌生,她好不容易才在这偌大的世界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谁想就这么没了。
在她出来不久后,百家寻找怨魂的进程已经越来越紧迫,阿辜每日躲在阴暗的角落,直到夜深人静时才会偷偷出来找一点吃的。
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过得实在胆战心惊,阿辜也想过,不如就回那个地方去,就算是死,她也想死在那,也算落叶归根。
可惜,事不如人愿——
弟子“什么人?!”
突然冒出来的人,让阿辜一时也手足无措,她咽了咽口水,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怯怯地说:
阿辜我家是这镇上的,我出来是找我的家人的。
只是她这一身看起来脏旧的红衣太过没有说服性,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弟子们不相信她说的话,只见他们二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其中一人便跑走了,只留下另外一人打量着她。
阿辜低着头不敢看他,不一会儿,刚才那个人便与一大群人来了,阵势很大,只听得一句:
金光善你,抬起头来。
没有办法,阿辜只好硬着头皮抬头看向众人,她脸上还有蹭上的灰黑,更何况怨魂的容貌本就没有多少人见过,故此只有传闻留了下来。
金光善眯了眯眼,瞧着阿辜身材苗条,脸若是洗一洗的话不知是怎样一副妙颜,可是深更半夜出现在这街上,又这样一副奇怪的打扮,明显不是镇上的人,这时,旁边一位身着兽头纹衣袍的男人与他耳语几句,金光善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定神看她。
突然,金光善抬手,只见一股黑气从阿辜眉心被吸出,所有人大吃一惊,金光善也立刻收回退后,作势拔剑,高喊道:
金光善大家小心,怨魂现身了!
一时间,所有人拔剑而出,皆指向阿辜,只听得阿辜痛苦的低吟一声,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众人却有的害怕的连剑也拿不稳。
而怨魂是由薛重亥锻造出的,薛重亥已死,阴铁被打碎分散各地,余留下的怨魂虽不如以前一样厉害,可若是她此刻出手,也是可以抵抗的。
但她没有。
阿辜一挥手,只用了一点灵力击退众人,以留给自己逃跑的机会,谁知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
他们渐渐逼近,阿辜孤立无援,他们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格外刺眼,那一把把剑刃上,阿辜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远在姑苏的蓝曦臣与蓝湛,不知他们现在还过得好吗?
这一点残存的想念,突然给了阿辜新念,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再回姑苏一次,即便是死,她也要再回去看阿涣阿湛最后一眼。
只是可惜她不识方向,找不到回姑苏的路了,于是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心中一直想着蓝曦臣与蓝湛,就这样,她没有找对路,而是跑到了不夜天之上。
对这个地方她也是有记忆的,在这里,她被放血,被抛下,看来今日,她是要死在这里了。
金光善举起长剑指向她,号召众人:
金光善诸位,此乃百年冤魂!
金光善拯救这世间于苦难,斩尽一切邪祟之物,此穷凶恶极之人,必要杀了祭我百家魂灵!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响应,阿辜望向他们,眼中闪烁晶莹,
阿辜我并未伤害过无辜之人,为何……为何你们不放过我?
“放过你?你一个祸害,百年前跟随薛重亥屠害世间,你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
“怨魂该杀!势必剿除怨魂!”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薛重亥是谁?哦,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创造出她,又屡次利用她最后抛弃她的人,他好像死了很久了,怎么死的呢?哦,是她杀死的。
眼前这些小辈,看来是当年那群人的后代,他们来找她寻这莫须有的仇恨了。
记忆中好像还有个人,叫什么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百年的时间太过漫长,长的她以为这世间会容许她一条生路,可惜从未有过。
那便,做个了断吧。
“怨魂!怨魂要杀人了!”
阿辜周身散发出的怨气叫对面的所有人都快要抵挡不住,而这冲天的怨气之力,她才不过用了两成,她无意要与这些人过招。
金光善各位,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击杀怨魂!
阿辜抬手回击,霎时打的大半人倒地不起,实际上他们只是受了点伤,痛苦地惨叫不止,而后她便立刻逃走,此时身后一把利剑划过她的脊背,鲜血即刻染红了蹭灰的红衣。
来不及查看身后的上,想必是一道长伤口了,阿辜使出最后一道攻击打向他们,便不顾一切地逃走,但受伤的身子终归有心无力,跑出没多远就被追上。
眼前男人身着九瓣莲家服,他连剑也没有拔出,阿辜无力地倒在地上,她已不想再做任何抵抗,看向这个男人时,眼中流露的绝望深深映进男人眼中。
她不畏惧死亡,只是她忽然很挂念夫人留下的阿涣和阿湛,她好想再看看他们,送走夫人那日,她跪在路口磕了头拜别夫人,那些情形还历历在目。
夫人,阿辜真的是善良的孩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杀了我呢?
阿辜求你,放过我……
江枫眠本就心怀悲悯,与其他世家的人不同,来参加此次剿除怨魂也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杀了眼前这个的确任何恶事都未做过的姑娘。
怨魂只是被薛重亥挟持利用的傀儡,这件事五大世家的家主都是传下来的,别人不知道,他们不会不知道,可是前人之事,后人更愿意相信他们所认为的,不愿意听真话。
江枫眠终是拔出剑,转过身说道:
江枫眠你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后尽量不要再出现。
阿辜记下了这份恩情,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定会回报此人对的抬手之恩。
只是,仿佛‘恶人’惨死才会是一段故事的最佳结尾,阿辜在拖着受伤的身体走了不久之后,被追来的各家弟子们团团围住。
金光善怨魂,你跑不掉的,乖乖受死吧!
阿辜没有再反抗,闭着眼睛接受死亡的来临,毫不意外,利剑穿过她的身体,她清楚地感觉到那把剑的锋利,刺的她很疼,好久没这么疼过了,她无法说出现在的想法,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念头,她终于要见到夫人了。
忘记了未说出口的话,总之,阿辜只希望,她不要再有来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