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色,一刹时的变了灰色。
德顺“阿弟你说什么?我……亲手斩杀了德昭?”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德顺“可我完全没有印象啊,我……”
我想反驳,可看着阿弟的神色我就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和阿弟为我找了很多大夫来看病,可无论是太医院院判,还是塞外名医都毫无作用。
长久找不到病因,我也从一开始的忧心忡忡变得不以为意了。
……
……
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令阿弟魂牵梦萦,甚至不惜让云景向大明俯首称臣也要娶的女子。

她叫宋北渝,是大明国的齐宁公主。明明是一张很灿烂阳光的脸,可她浅褐色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忧虑,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第一次见她,是在母亲的长乐殿,她面色清冷的坐在母亲下首,似乎是不大爱说话,她话很少。只有莲华夫人找她搭话,她才回了几句。
出宫后,听说她和阿弟的感情不错。我有些疑惑,她看着就是心里有人的哪种,怎能会在短时间……
很快,我又听说她怀孕了,但马上夫妻俩就吵了一架。当晚下了特别大的雨,但阿弟急召了我进宫。
我急忙进宫,却发现阿弟早已在立政殿喝了个酩酊大醉。等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好抱着个长细瓷瓶,还打算现场结拜呢。
德顺“陛下!”
德顺“你这是做什么?北渝怀孕了不好吗?喝这么多酒!”
我拿走瓷瓶,看着他走飘飘欲仙地走着凌波微步,差点就一巴掌呼上去,好在还记得君臣之分,没下手。
王银(边伯贤)“好个屁!”
我知道这事一定有古怪,他那么宠爱北渝,她怀孕了他会不高兴?在这里喝得都快上天了。
我正色道。
德顺“到底怎么了?”
……
听他说完,我的时间观都快崩塌了。
德顺“敢情……孩子不是你的啊?哈哈哈!”
抱歉,真忍不住,就想笑。
王银(边伯贤)“你是我亲姐吗?你弟我被带绿帽子了!!”
我翻了个白眼。
德顺“北渝又不是自愿嫁给你,是被逼无奈。再说,明明就是你在背后给人家耍阴招使绊子,你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
我鄙夷的看着他。这种男人咋是我弟呢?真是恨不得上完七七四十九道刑罚,在拖下去剁碎包饺子。
德顺“得得得,你也别买醉了。人呢我是肯定会帮你劝回来的,打感情牌我最擅长了。”
我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现在的男人可真是越来越麻烦,绿帽子刚开始抢着带,现在真戴上了还不乐意了。
一个词,矫情!太他娘矫情了!!
……
……
可尽管最后我把人劝回来了,北渝却因失血过度而亡,只留下个孩子。阿弟为此消沉了好久,连嘉懿到最后都被他的冷暴力逼得自杀。
每次景泽凑到阿弟眼前,他都会冷着脸把他推开。不知是因为景泽不是他亲生,还是因为北渝的死……
小景泽有一次哭着来找我,奶声奶气道。
景泽(小)“姑姑,是不是景泽做错了什么,父皇才不喜欢我……”

我抱起软软的一小奶团子,解释道。
德顺“才不是。我们景泽是最乖最乖的宝宝,根本没做错什么。”
德顺“只是父皇现在太累了,所以才没时间陪景泽,我们景泽会体谅父皇的对吗?”
景泽用力地点头。
景泽(小)“嗯!景泽当然会!”
德顺“这算是乖孩子嘛。”
我虽未见过景泽的亲生父亲,但看着他从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想必父亲也个好看的妙人。
……
渐渐的,景泽长大了,长成朝气蓬勃,浑身上下透着活力的少年。他不再黏着我,也不再迫切希望得到自己父皇的关注。
而是找到了自己的乐趣:练武。既然读书得不到父皇目光,那就去学武吧。
于是,景泽从很小就泡在了习武场里,弯刀射箭无一不好。哪怕成为了云景第一勇士,可仍没换来自己父皇的一点注意。

渐渐的,他开始怀疑,父皇是不是根本就不爱自己,可他是他唯一的儿子啊!他怎么能……
于是父子俩的关系愈加疏远,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阿弟病重那一天。
可阿弟刚到不惑之年,四十有二而已……
看着床上的阿弟艰难的呼吸着,我拉了啦景泽。
德顺“去看看你父皇吧……”
他仍站着,没动。
直到看着阿弟断了气,他才走上前,坐在床沿上,开口道。
景泽(大)“从我记事以来,父皇你就没给过我几个好脸色,就好像我不是你亲生的,是捡来的一样。”
景泽(大)“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的出生害得母后没命了。可我能怎么办,我不难过吗?从小到大,就我没有母亲,我也想有个疼我爱我的娘!”
景泽此刻颇为动容,眼泪盈眶。
景泽(大)“我真的好无奈。这么多年,但凡您肯给我个好脸色,我们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
景泽(大)“他们说的果然不错,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不顾他人感受的混蛋……”
景泽最终还是没绷住,趴在父皇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景泽(大)“您真的很……自私……”
鸿德二十八年五月,年仅四十二岁的思宗英年早逝。死后,葬于泰陵,谥号“敬皇帝”,庙号“思宗”。
独子边景泽继位,即哲熹宗。
初春,熹宗按思宗生前为他定下的婚约,娶了光州嘉氏两大旁支其中的庆州嘉氏女,嘉乐。

思宗在位二十八年,守道有成,巩固了云景江山,勤政爱民,为百姓创造安定平和的生活环境。
但因为晚年大杀功臣的行为令众大臣寒心,人人惶恐。不过这一行为确实为子孙后世消除了功臣篡位的可能。
……
……
乐嘉殿内的贵妃榻上躺着一老妇人,她挑起一缕头发,喃喃道。
德顺“这么快就长白头发了啊,真是……”
距阿弟离世不过才过了五年而已。五年间,我的衰老速度似乎加速了。枯瘦憔悴,华发满头,身形已经完全是个老妪模样了,可我其实才不过五十二岁。
这时,宫娥蹑手蹑脚的走过来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罪犯昨夜自尽了。”
我微怔,叹了口气。
德顺“这么多年,他是跟我杠上了……”
我随即苦笑道。
德顺“都走了,他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世上。”
我打开被手帕包裹着的小包袱,里面放着一颗有着裂痕的玉赫连,轻叹道。
德顺“南衣,我好想你……”

我抚上干枯布满皱纹的脸。
德顺“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你是否还能认出我?可我不想再等了,真的。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好久……”
吞下桌案上早就准备好的乌头,我的思绪开始飘转。渐渐的,我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似乎我的意识已抽离了身体。
朦胧间,我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我置身于一片田野。忽然,我看到了一袭白衣踏着晨雾朝我走来的顾南衣。

德顺“南衣……”
我的眼泪在一瞬间决堤。

我飞扑上去,环抱住他的腰,埋首于他胸前,就像当初他为我挡下尖刀时的坚定。
我紧紧抱着他,靠在他有力的臂膀里,安心的闭上眼睛,不由轻叹出声。
德顺“我好想你。”
他回抱我,轻声道。
顾南衣“我也是……”
我知道他也一定是微笑的、欣喜的。
我安心的闭上眼睛。
“咚咚咚……”
手无力的垂下,原本紧握的手掌慢慢松开,掌心躺着的玉赫连滑落在地。
宣德五年,五十二岁的和嘉大长公主边德顺服毒自尽。唯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淡淡愁绪,随着满地堆积的残花碎叶随风而去。
和嘉大长公主死后,熹宗亲临宅邸哭奠,罢朝十日已示哀思,追封其为惠昭延大长公主,谥号定为“敬穆慈”。
【德顺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