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依稀记得自己叫白,姓什么?不记得,也没必要记得。
我生过一场大病,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了,过来一个女人,四十左右,她告诉我,这是孤儿院。
我平淡的应了一声,忍住心头的难过痛恨,那个女人早就打算好了不是吗?我发高烧随时可能死过去,她也不愿意让我死在家里,显得晦气吧。
我在孤儿院生活了两年,在这里,每个人的表面都是乖巧的天使,实则却不是,在这里的孩子,可悲的在一对对夫妇面前带上面具,就是为了…逃离……
我注意到一个人,我称他为死神,他每周都会来,他既没有提过要收养孩子,又没有问院长关于孩子的任何信息,他…只是来送糖。
每次看到他来,孩子们都会一拥而上,虚伪的问候他,然后从他手上接过五颜六色的糖果。
我从未接近过他,也没有奢望过什么甜蜜,想起母亲用买糖为借口就将我扔在路口自生自灭,我觉得恶心。
有一天,他主动来找我了,他将一包棉花糖递到我的面前,笑着问我,“不喜欢糖吗?”
“不喜欢。”我干脆地拒绝,啧,又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我始终不明白,既然想丢掉我,那何必要笑着为我要不要吃糖?既然不喜欢吃糖的孩子,这个男人又何必掩着眼底的厌恶,给那些‘乖巧’的孩子奖赏?
我看了一眼简陋的孤儿院,又瞥了一眼那群争相抢着糖果的疯子,这个地方,我讨厌极了,我想离开了。
“甜有什么好,都是假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看到他眼底的惊喜,我知道,我成功了。
果不其然,那天下午,他便领养了我,他用山珍海味庆祝我的加入之后,然后将我丢到了一个肮脏的地方。
我清楚的意识到我惹上了一头怪物,可是,与其在那种虚伪的地方度过一生,还不如拿自己的命拼一下,我想活着…就算十恶不赦也好。
我麻木的看着一群群孩子被扔到这里,那些懦弱的哭声吵得我头痛, 不知是哪天,那个女孩被送进来了。
她瘦小的身体被黑衣人丢到笼子里,我看到她狼狈的呕吐着,眼泪、鼻涕、污垢弄脏了她本该清秀的脸。
自从进了笼子,她便一直哭,令我心烦意乱。
“喂!吵死了!”我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她似乎是被我吓到了,没有再嚎啕大哭,她哽咽的看着我,显得楚楚可怜,“你…不怕吗?”
我讨厌她的软弱,我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怕有用吗?害怕只会给你带来死亡。”
她安静了下来,却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又一次吵醒了我,然而这一次,听得我满是诧异。
“你为什么也被抓来,也是因为…你杀了自己的爸爸吗?”
“你杀了你的爸爸?!”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说实话,我完全不愿相信,女孩的眼睛很澄澈,我甚至觉得,她应该会是一个天使,不会与我这种人同流合污。
可我忘了…G&M是什么地方,就是让这些所谓的天使堕落成恶魔……
而她却点了点头,小身子又开始害怕的颤抖起来,女孩满身的淤青让我有了答案。
“啧,真可惜…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亲手结了那个禽兽的命,那该多好。”我没有害怕她,反而羡慕。
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女孩眼底的害怕,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我嗤之以鼻,在这里,能留下的只是怪物。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和她说过话,每一晚,她总是遍体鳞伤的被扔到牢笼里,然后一直昏睡到第二天直到被教官打醒。
我看不起她,这种人,只能是弱者,后来,事实证明我错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女孩变了……
那一天,我因为训练出彩,教官奖励我一上午的休息时间,而她,是早上被人丢进来的,她的脸煞白,整个人湿漉漉的,浑身还有着一股动物独有的臊臭。
我好奇她经历了什么,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她什么时候自愿醒来。
“看来,你昨晚经历了一场大事啊。”我看着她睁开眼睛,她一动不动,甚至是连眼珠都被固定住,活像是一个脏娃娃。
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头,那对冷漠的眼珠子固定在我的身上,我竟然被一个我看不起的女孩惊住。
女孩的眼里,早已不再澄澈与天真,相反的充满了麻木,这…像极了拼命的我,那一刻,我知道,女孩彻底的变了。
“你说…在这里,必须要杀人才能活吗?”她脸上的泪痕甚至都没有消失,但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我开始好奇,那个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一个本该被淘汰的人活生生的成了强者。
我回过神来,第一次认真的告诫她,“弱肉强食…你不杀别人,就只能等着他们来杀你。”
她沉默了片刻,许久,她喃喃道,“弱肉强食…呵呵,是该这样了。”
女孩面无表情,她笑的可怖,这样的她,竟让我觉得我初见的那个爱哭懦弱的女孩只是海市蜃楼。
“顾影泽。你呢。”她倏然抬起头,笑着看着我,即使…她笑得很难看。
“我没有姓,白。”我和她交换了姓名,从那以后,这个名字便烙印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之后的绝决赛,我环视了一圈身旁麻木的行尸走肉,竟觉得庆幸,因为…她没有和我关在同一个房间,这也代表,可能,我们两个都能活着。
我杀红了眼,每一刀,我都没有留情,我知道,为了生,就必须靠着这些蝼蚁的尸体,我惜命,也可说,我怕死…
当走出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5号房门口的她,她和我一样,满身是血,但没有狼狈,我们的眼里,是嗜血的胜利者的神色。
后来,我们成了搭档,不知不觉,我爱上她,但我从来没有跟她许诺过什么,因为我不敢。
我和她都是G&M的杀手,我们每天都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我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我又凭什么对她承诺一切?我期望的,不是什么平静的生活,也不是什么你侬我爱的情侣日常,这一些,我甚至想都不敢想。
我目光短浅,我期盼的,只是她在我身边……
我们可以不见,但是我们都要活着,我可以醒来之后,床边的位置已经冷冰,但是一旁的便利贴证明她存在过,我们可以不发的长篇大论的信息,但是不管多久,她都会回我一个字甚至是一个符号。
我可以不要一切的虚荣与浪漫,是要她出现在我的生活,但是…顾影泽她并不怎么想…
我忘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在我眼里,她的背影孤寂异常。
我走进房间,她没有开灯,也没有在床上睡下,月光照着她,将她的影子印在阳台上,让我心疼。
我轻轻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想什么?”
她似乎是想得出神了,竟没有发现我的靠近,着实将她吓了她一跳。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半轮月亮,继而轻轻道,“白,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我没有想到她会和我讨论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不喜欢。”
闻言,她突然转过身环住我的脖子,“那白,我们…离开吧。”
“什么?”
“白,我受不了…我只想和你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在G&M…我真的怕了,那种随时都丢命的生活我受够了!我不想…每天都提心吊胆着想着明天能不能再见到你…”
我心疼的用指腹划过她的脸颊,却是让她认清了现实,“Lilith,我们逃不掉。”
“可以!”她坚定地看着我,突然,她放开我,将一份文件交到了我的面前,“Karl说,只要我们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就放我们走。”
我狐疑的接过,吴林的性格我就算不了解但也知道丝毫,以利益为中心的他,是不会轻易地让我们两个有用的棋子脱离他的控制,他会做的,只是放长线钓大鱼,他会跟顾影泽这么说,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劝她放弃而已。
我打开文件,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被惊住了,杀了PT的Jay?!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扔掉文件,一把钳制住她的肩膀,严肃的对着她的眼睛,说的不容拒绝,“我绝不会答应!”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逃离G&M吗?”
“我怎么不想?!但是Lilith…你有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在G&M,顶多分分合合,可如果你去执行了这个任务…我们阴阳相隔!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有些生气的朝她吼道,她眼底的支离破碎刺痛了我的眼,我知道她是想和我拥有一个安定的未来,但是,如果是以她的命去冒险,我绝不会允许。
“说…说不定我们会赢呢?”她依旧不死心的想要劝服我。
“L你别犯傻了!”我放开她,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先不说要潜入敌人内部,就算是在G&M,你杀的了Karl吗?如果Jay是想杀就杀的小角色,Karl至于拖到现在?还用你的离开作为交换条件?”
她的眼底满满绝望,就在我以为她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淡漠的看着我,然后说的冷漠极了,“白,你有一刻是为我们的将来做打算吗?”
我知道我不能用所谓的甜言蜜语去欺骗她,“那Lilith,你以为…我们有将来吗?”
是的,我们之间,只能试着去珍惜现在,将来什么的,太奢侈了…它对于我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但是你从未试着努力过!”她失望的对上我的眼睛,月光下,她的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那双漆黑的眸子,变得澄澈起来。
“BAEK HYUN,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愿意接近我,为什么会愿意爱上我,如果你只是因为我帮你挡了一刀救了你的一条命的话,那我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情窦初开,你不需要为此以感情回报我,我不稀罕!”
“Li——”她没有在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朝屋内走去。
我跟着她走到房间,她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她将长发往后揽,我知道,她现在很烦躁。
我上前将她转向我,然后抱住她,感受到她的挣扎,我叹了一口,“对你来说,我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我BAEK HYUN欠别人东西,可以用命来换,但感情…是绝不会动摇的。”
她怔了一下,不再动,静静地将脑袋埋在我的怀里。
我放开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闪躲的视线,她的眼底晶莹一片,没了丝毫凌厉的模样。
我轻笑着勾了勾嘴角,慢慢的凑上前去,在她的唇边,轻轻的印下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只停留了一刻我便再次与她四目相对。
“Lilith,就算我伤到你了,我也是为了你…答应我,好好地待在G&M好吗?这个险,我冒不起。”
她愣愣的点了点头,继而环住我的脖子,吻了上来,“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我低头加深了这个吻,将她紧紧的锁在怀里,我害怕她会离开…就像是之前我怕极了那个女人会离开我,到头来却也只能认命的接受。
直到她气/息/紊/乱,我才不舍得看着她,我刚要说话,她的唇便落在了我的嘴边,“白…我爱你……”
我一怔,爱这个词…我们说不起,我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我相信,我也是爱她的,但是我所想的,只是用我的行动去证明我想呵护她。
她越发迷离的看着我,突然,我喉咙一紧,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不远的大床,我去了她的衣服,轻轻的的将她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我想在她的身上的各处都留下我的痕/迹,像是要在宣誓,顾影泽,她是我的。
我也幼稚的认为,这样…我就能把她牢牢地捆在我的身边。
本来冷清的房间,刹那间充满女人压抑的shen//yin和男人低沉的呼吸声,本来干净的卧室,地上也是狼藉一片。
夜半,我和她去浴室冲掉了身上的粘/0腻/感,待重新回到床上,我拥住她,“Lilith。”
“恩~”她懒懒的往我怀里钻了钻…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她半梦半醒的侧颜,轻笑出声,半晌,我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Lilith,我们结婚吧…”
怀里的人儿一怔,她顿时睡意全无,她就这么愣愣的抬头看我,我们离得很进,鼻尖抵着鼻尖,暧昧的气息在我们之间传开。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许久,她哽咽的说道,“你…再说一遍好吗?”
我揉乱了她的长发,宠溺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说…嫁给我好吗,Lilith。”
她抱着我的手越发的紧了,我可以听到她细微的哭声,感受到她颤抖的身躯,我有些不忍。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趴在我的胸前,倔强的不想让我看到她的眼泪。
“所以我来了。”我将她抱着我的手握住,抚上我心脏的位置,“我都把最致命的地方交给你了…你呢?”
她笑了,她伸长了脖子贴上了我的嘴唇,她的眼泪划过我的脸颊,灼热的我几乎要被烫伤。
“那作为交换,我把我的余生给你…这样,够吗?”
我以为我懂她,我以为就此可以让她依赖我,我以为…我们会照着我所预想的剧情发展,但可笑的是,这一切仅是我以为。
不管是我还是吴林,我们都没有百分百的猜透顾影泽,她还是去了,她尽力的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即使是背着我。
“疯子!”我赶到现场的时候,适宜的为她挡下一颗子弹,子弹穿过我的左手臂,再痛的感觉也比上我的心的麻木。
她的脸上覆盖了白粉,刺痛着她睁不开眼睛。
“白?!你…你怎么来了?你受伤了?”她摸索着想要了解我的状况。
我咬着牙避开她抓上我的左臂,我将她安抚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幸好,她身上出了一处划伤,并无大碍,只是这眼睛……
“不是答应过我吗?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我生气的凶她,而她只是紧闭着眼睛笑道,“因为…我真的很期待与你的未来,与…白的未来……”
“傻瓜!”我抱上她,继而垂下眸,“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给你。”
说着我交给她一把枪,她慌张的想要抓住我,而我却未尽她意,“Jay交给我,你在这等着,LU HAN他们一会儿就回到。”
“白!不要!”我不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子弹打穿了Jay的脑袋,但是自己也是身中数枪,吴林下的局果然不容小觑,如果我和她只见必须要有一个人为所谓的未来祭祀的话,那我一定会把生的机会留给有着希望的人。
顾影泽…请好好活着……
返回藏身地时,她已经被鹿晗救出,仿佛是意识到我回来了,她挣开鹿晗的搀扶踉踉跄跄的扑到我的怀里,也因此触碰到了我的伤口,我忍不住沉闷一声。
“你…你受伤了…”她的眼底立刻慌张起来,干涸的眼睛立刻一片水雾,“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我知道,浓重的血腥味就算瞒也瞒不住了。
但我没有时间劝她安心,我看向鹿晗,“他触发了炸弹,你快带着Lilith走。”
“那你呢?”
我看着怀中的人笑着摇了摇头,“G&M来的人也挡不住了,现在的情况只允许带走一个人,我中枪了,走不了。”
“不可以!”她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又不敢太用力,“白!你不能死!你说好要娶我的!你…你不能丢下我!这件事错在我!死的人应该是我!”
“傻瓜…”我替她擦干满脸的的泪水,这样的她,让我心疼的要命,顾影泽只会在我面前卸下伪装,但绝不是这样柔弱无力的她。
她急着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我却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趁她不备劈晕了她。
“带她走吧…”我将昏迷的顾影泽交到鹿晗的手里,我不舍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LU HAN记住,一定要让Karl放过她…这是她想要的…”
之后的事…我便不记得了,依稀自己像是趁着火势和爆炸的冲力逃出了PT,我只知道,在我醒来的几十秒的记忆力,吴林告诉我,顾影泽看不见了。
我倒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坏消息,骗过一个瞎子可容易的多了,我只觉得自己一闭眼便会是永远,这样的身体…决不允许拖累她。
或许,只是因为我可笑的尊严吧,我害怕让她看到这样无用的自己。
“放…她…走……”
同样的,我也告诉了吴林,如果哪一天,她想要光明了,把我的眼角膜给她,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找到别人的,但我知道…我与她的一定匹配。
我从未想到,我会与她再见…哦,不是见,我已经瞎了……
这三年来,折磨我的只有痛苦,我虽然活下来了,但每时每刻,全身就想跟白蚁啃食,简直生不如死,我先前不知道吴林为什么费尽心思的让我苟且偷生,直到她来了,一些都水落石出了。
我怪她自作主张,可是…我是高兴的,因为…我再次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次,终于不是在梦里。
“在你的左边,有一个插座,你帮我把上面的插头拔下来。”我说完这句话,明显的感受到她的崩溃。
是的,我又一次逼了她…对我来说,死亡并不可怕,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是她,我愿意死在她的手下。
顾影泽,只要你的时间充满阳光,我愿永坠黑暗……
她还是答应了,冷清的房间里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白…你恨过我吗?”
她问了我一个蠢话,恨她?怎么可能,我恨的只有我自己,顾影泽其实并不独立,她很孤单,而当她将孤单的自己交给我的时候,我却错误的将安静留给了她。
“没有。”话毕,我便感觉喉间一锁,没有了氧气的供应,身体的各个关节都痛了起来。
我放缓了脸上痛苦的狰狞,耳边的哭声让我心疼不已,如果还有机会,我多想抱抱她。
影泽,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兑现我的承诺了…没有了G&M的束缚,你会活的更加出彩,从此之后,你的余生我拱手相让……
最后一刻,我安逸的闭上眼睛,慢慢的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的模样,她永远是寂寞的……
顾影泽,我只是你的曾经,希望你的余生能够不再自以为是的以为理解你,也不要可笑的认为行动才是一切……
我爱你,顾影泽。
【BAEK HYUN 完结】
本文作者“憋了好几天才完成了这一篇。写完之后,我发现这个番外都是其他的两倍了😂😂😂我是非常喜欢白这个角色的,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感觉,但绝不是偏爱,估计是觉得前面给他的戏份有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