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明亮，白炽的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似是要驱赶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阴影。不知是不是设计师的恶趣味，即便这里看上去亮堂堂，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不舒服，心中有奇怪的寒意滋生。
几个戴着纯白面具的人垂着头走过这条长廊，压抑的气氛在他们身边围绕。只是没有人想要主动开口打破这个古怪的场面。
因为这已是常态。
没人觉得现在应该是何等的模样，即使刚才经历了堪称窒息的战斗报告……也没有人想要对此说些什么。
更何况……组长揽下了失手的罪责，现在没他们什么事了。
仅此而已。
有个内心稍微有些波澜的人稍微回头看向了走廊的深处，回过头来却看到同伴探究与微微嫌弃的眼神。
？别看，别想，别深究。
他说，
？做好自己的事。除此之外，放下多余的感情。
他的同伴语气平淡，又转过头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想活下去，就别管那么多。
？—2……我知道。
那人攥了攥拳，最终只憋出这句话。
来到这里的人们，有些出于理想，有些却是身不由己……那么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同伴”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戴上这副面具的呢？
还有组长……他明明可以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经历得越来越多，他似乎发现过去的信念并不牢固。至少……有很多事，他们做过的事，都在动摇着他来到这里的初心。
……
也许这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
他终是松开拳头，沉默着跟上了远去的“同伴”们的背影。
……
房间里和外界一般明亮，只是中央被绑在合金椅上的青年看上去状态并不好，身上狼狈的伤痕在灯光下衬得更加可怖。
青年微喘着气，紧闭着双眼。
？你的实力不该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如此大意让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孩子给跑了……真是贻笑大方。
扩音器里被变过声的声音听上去滑稽可笑，但是放在现下，却只余诡异。
？惩罚就到这里，下不为例。
合金椅上的绑带一松，青年没有了阻力，顺着椅子的弧度脱力滚到地上，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
？莫里克斯，好自为之。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培养。
莫里克斯明白。
莫里克斯尽力咽下喉中的铁腥味，用最大的努力强撑着起身向扩音器的位置单膝跪地垂下头颅，眼中没有一丝光。
扩音器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嗡鸣之后，机器里的电流声也停止了。使用扩音器的人关闭了设备，再没一丝反应。
莫里克斯推断出行刑者已经离开，这才像是突然倒塌的骨牌一般重重砸向地面，像搁浅的鱼儿一般仰面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体内的排异反应也突然剧烈了起来，莫里克斯闷哼了一声后几乎咬碎了牙地把痛苦死死憋在喉中，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的姿态已经扭曲到让人怀疑仿佛要变形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在瓷砖地板上留下挠痕……
极度的痛苦下，他的精神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一时之间真切地感受到体内割裂般的疼痛，一时之间却又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可他却偏偏疯不了。
如同往常一样，一道温暖的明光默默笼罩在他的脑海里，坚定地抵挡着那些疯狂念头的侵袭。
这却导致了该死的清醒，让莫里克斯不得不时刻感受到这些该死的苦楚。
莫里克斯崇明……实在不行你直接把我敲晕吧。
莫里克斯挣扎着挤出这么一句话。即使他知道……不可能会有回应。
即使那道护着他精神的力量就来自于崇明，他那严正光明的剑精灵……
自从崇明被融入到他体内以后……他就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能与祂说话了啊。
他好想笑。
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完成这个想法了。
混沌中，莫里克斯听到沉重的机械智能门被打开的声音，好像有人急切地过来想要扶起他，口里还在说着些什么。
莫里克斯离开。
莫里克斯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容易失控，狠狠推开靠近自己的人保持距离。
那人叹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莫里克斯身后，在他胳膊肘上插了一支注射器……
莫里克斯如同宕机了一般，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闯进来的人立刻上前扶住软倒下来的莫里克斯，一只手将他的手臂调整着揽住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稳住他的身形，默默扶着莫里克斯离开了行刑室。
这种流程其实在他们小队里很常见。要对付陷入这种状态的组长，足量的麻醉剂是必要的。
因为他们的组长……是“失败品”。
一个没能成功与精灵完全融合的“失败品”。
最明显的特征自然就是刚才那种状态了，极其强烈的排异反应——据说那种痛苦是真的能让人痛死的，从神经方面来说的痛死——也不知道组长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只能说不愧是组长吧。
不过组长自然不喜欢受虐，因此大部分情况下他必须依靠麻醉剂让自己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来规避痛苦，只有组织需要组长出面战斗时才会把他强制唤醒……
奇了个怪了，组长平时也没见他训练，可怎么每次战斗时感觉他压根没有什么生疏的迹象？
……
莫里克斯……
崇明……
意识空间，一人一剑相顾无言。
崇明……你今天受伤严重需要休息，特训就先搁置了吧？
莫里克斯练。
莫里克斯面无表情，只是他那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想要隐藏起来的心情。
莫里克斯往死里练，练死最好。
咚！
清脆的声音传来，莫里克斯的头上已经挨了崇明剑柄的一闷棍。呃……或许应该可以说是……“闷剑”？
好听就是好头。
崇明发什么颠，该休息就得休息！
莫里克斯啧……这世道，不发点疯活不下去。
莫里克斯揉着脑袋皱眉嘟囔，
莫里克斯我都这样了，让着我点呗？
崇明……别逼我给你下禁令。
如果崇明有人形的话，也许祂的嘴角现在已经在疯狂抽抽了。
谁家好人受重伤了还要上赶着给自己加练啊！！
莫里克斯好吧好吧～
莫里克斯撇撇嘴，手一摊。
莫里克斯那我休息时还能干啥，在这和你干瞪眼？
崇明……
崇明欲言又止。
莫里克斯欸——可别又给我看那些影像哈，早就看腻了。
崇明……
崇明刚要放影像的动作停了下来。莫里克斯无奈扶额。
莫里克斯就知道你想这样。
崇明那你想如何？
莫里克斯训……
崇明闭嘴吧你！
好悬差点又给莫里克斯头上来一“棍”。
然而很快，崇明的形影渐渐淡去，直至不见。
莫里克斯……
自从崇明与他融合以后，崇明自身也很难再一直保持以往祂自己的思想了……祂的语气，在渐渐与自己变得相似。
这次崇明出现在意识空间里来见他的时间长了一些，大概还是害怕他会被一次次的痛苦给彻底击溃，最终忘记自己的来处吧……
明明崇明自己已经……自身难保。
莫里克斯咬牙捏紧了拳头。
他很想现在就自己开始特训，但是想起刚才崇明给自己那一“闷棍”……
也罢也罢，要是不听祂的指不定下次见面又要怎么揍他呢，还是……偶尔顺着点崇明的意思来吧。
下次见面……
还有多少次再见的机会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