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初上。
街上的积雪却丝毫不减,反倒有结成冰的趋势。而寒风依旧,跟各家檐下的小冰锥一样固执,亦如在雪地上奔走的林捕头。
林海飞速奔走间,脚下踏着的雪却没有扬起,只是留下一个半个脚掌大的印子,他的额头上也只是冒着微微热汗,足以见得**的功夫了得。
但林海却不这样认为,因为——他已经老了。他今年已上知命之岁,一身功夫再如何练,不增反退。想曾经他也是“踏雪无痕,百里轻行”中的一员,可如今……
他叹了一声,看着那被甩在身后的自己吐出的气雾,刚聚又散,竟似自己的一生,他心中倍感寂寥。
到了。
林海脚步放缓,看向前方金碧辉煌的府邸,心中颇为紧张。他瞥了一眼门上那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秦王府。
临到门前,林海发现王府门口仍是那两个巡卫兵,他犹记得十几年前就是这两个人守在这里。
林海对此是很惋惜的,倘若捕快里多出这两个实力不俗的人,说不定现在城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事端了。但他很清楚,他们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在他们眼里,王府里的王爷便是他们的一切。
林海走到二人面前,拱手道:“二位,岚捕阁总捕头求见王爷。”
那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规矩可知晓?”
右边那位壮汉冷冷道。林海也不恼,他站直伸开了双手。
“请!”
二人在林海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并无暗器后,眼中冷色这才少了些许。左边那个瘦子点点头,让开身子向他示意。
“进去。谨记:切勿喧哗,切勿乱闯,违者死!”
“那是自然。”
林海穿过回廊,在空荡荡的过道里左走右走,绕过不计其数的房间,这才来到了客厅。
但王爷并不在此处,客厅里仅有四名丫鬟静静站立。
“请问,不知王爷所在何处?”
“客人,王爷正在院子里赏花。”
一丫鬟盈盈施礼,微笑道。林海沉吟片刻后,倒也不客气,直接走出哦而且,越过拱门进了院子。
“可是林海林捕头?”
未见其影先闻其声不外如是,林海循声望去,却见那秦远山秦王爷正立在碧波池边赏着梅花。
“鄙人林海,见过王爷。”
**单膝跪地,低头施礼道。
“林捕头,几十年了,岁月不饶人呐。连你也变得这么‘规矩’了呢。”
林海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何必如此多礼,林总捕头。世人皆知我这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只不过顶着一个唬人的名号罢了。”
王爷苦笑一句,转过头来。林海抬眸间,瞥见了王爷眼中的异样。
“不敢。”
“诶……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劝。对了,你来这不是为了和我叙叙旧的吧?”
“城内离奇死了两人,是同一凶手所为。此人剑术超绝,皆一剑便退。我在那二人尸体上发现那创口长二寸一分,深一寸三分,刚好伤及颈脉,料想我与风林火山四人联手不过他一人敌。”
林海脸上神情愈加凝重。这些王爷都看在眼里,也便觉得棘手。
“林总捕头,可有头绪?”
“并无什么想法,此杀人手法属首次所见,恐怕破案极难……诛杀此人更难。”
“是么?”
林海忽觉王爷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就像一把吞吐着锋芒的剑,临在他眼前的剑,几乎要洞穿他的头颅。**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
“可曾摸清死者底细?二人可有关联?”
王爷收回如剑般的目光,转身抬头拈下了一片梅花,在阳光下细细看着。林海心里微松,把事情细细道来:
“两位死者,一人名叫张三,另一人名叫徐福贵,这两人并无关联。
这张三乃是一个商人,行贿赂官员,贩卖注水猪肉的勾当,听其街坊言,张三性格恶劣,常常欺其妻儿。
徐福贵乃是一客栈掌柜,售高价酒肉,出租高价客房,以此谋人钱财,实乃贪利小人。
而张三死前赴过酒局,于街前被杀,距家百丈远。酒局众人已查清,皆非凶手。
至于徐福贵,他死于客栈柜台。其账本,入住记录已查清,近来住客并无异处。”
林海说完默然垂首。王爷脸上莫名展出笑意,他淡笑道:“哦?看来林总捕头是想让本王趟一次浑水?”
林海没有作声。见此,王爷眯起了双目。是觉得城主府太弱了么,所以来找上秦王府?
“呵呵……也罢!让子颜随你走上一回,林总捕头,你可满意?”
林海眼中精芒一闪,他快速抬起头,惶然说道:“王爷,这万万不可,本次前来本欲借几名巡卫兵堵住城门,怎可动您的侍卫!”
“无妨,留子卯一人护我足矣。”
王爷伸出食指和中指,收拢其余三指,作出剑指姿态,夹住那片梅花花瓣甩入池中。**见那片梅花花瓣竟从中间分开,切口笔直而平滑,他的瞳孔一缩,又看向王爷。
“何况,我也学过一点三脚猫功夫。”
王爷淡淡笑着,眼中却满是寒意。林海一惊,右手紧紧攥了起来,他鞠了一躬,道:“谢过王爷,在下先行告退。”
王爷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子颜,跟子卯说一声便跟着去吧。”说罢,暗处一个身影窜了出来,转眼消失不见。
王爷闭上了眼,脸上面无表情。
“风雪又要来了……你终究忍不住了么?”
落在池边的梅花一颤,尽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