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母亲

·将军府·　（二）　

　　应付完欧阳怀，欧阳逸心中喜乐交加。转过厢房长廊，欧阳逸踏入了自己的居所。欧阳逸见门口一位丫鬟垂手侍立，在看到自己后眼中惊喜满面。连忙冲着屋里大声说道：“徐姨娘，小少爷回来了！”。

　　“让他进来……”徐嫣素朱唇轻启。

　　小丫鬟诺声道：“小少爷，快进去吧，徐姨娘等您很久了。”

　　“哦……”欧阳逸面无表情推门而入。

　　欧阳逸踏入房内，只见徐嫣素立于自己身前三尺之地。徐嫣素是欧阳怀的第二房妾室，原为逸州城里最大的乐坊悦君楼的头牌。后在桃里年华之时被欧阳怀看中，接回将军府做了妾。再后来，为欧阳怀生了将军府里唯一的少爷――欧阳逸。徐嫣素自小在歌舞乐坊里长大，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徐嫣素身段美俗，样貌抚媚动人、声音娇媚。想必欧阳怀也是看中徐嫣素的容貌身段才将她纳为妾的吧，毕竟徐嫣素可是个绝色美人呢。能歌善舞又聪慧的美人，谁不爱呢？

　　徐嫣素背对着欧阳逸，声音冷冷道：“去哪快活去了……”

　　欧阳逸想辩解：“母亲，我……”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徐嫣素严厉的赤喝打断。

　　徐嫣素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欧阳逸不开心，母亲你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吗……欧阳逸心里委屈难受。本来想说想解释的话，却在徐嫣素的历骂中被憋回肚里。

　　“你什么时候能像个真正的少爷？！”

　　欧阳逸突然觉得心里最薄弱的地方被锐器刺中，很疼很疼。欧阳逸双拳不由自主紧握，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肩背上的伤口正在涌血不断。欧阳逸的嘴唇因愤恨不甘而被贝齿咬的溢出点点血丝，眼框里似有烁烁泪滴在打转。

　　“母亲！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欧阳逸语气里带着三分薄凉，七分不甘。徐嫣素抬手捧住欧阳逸可人的脸庞，恨铁不成钢的语音也在发抖：“逸儿，我们别无选择。做个少爷，这就你的命！”

　　欧阳逸抬眼对望徐嫣素，眼前的艳俗美人眼里也含着泪光。徐嫣素眼里有对名权利贵的渴望，有对世事不公的愤恨，可独独没有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切。

　　徐嫣素的眼里对欧阳逸没有关切，怜爱。徐嫣素眼神冰冷的像寒霜，让欧阳逸难受，欧阳逸觉得浑身都是寒意。

　　欧阳逸抬手打开徐嫣素捧着自己脸的手，不再看她。徐嫣素现在的温柔没有让欧阳逸觉得开心，反而让欧阳逸觉得难受。欧阳逸觉得徐嫣素现在的温柔，比今日清晨被她拿鞭子抽自己时还要可怕。

　　鞭子打在身上，身子疼。

　　无情的话语说出，像利箭刺在心上，心疼。

　　在徐嫣素眼里，什么都没有名权利贵重要，包括自己的亲生女儿――欧阳逸。徐嫣素早在十五年前，生出欧阳逸得知她不是男孩而是女孩时、就决定让欧阳逸顶着少爷的名称做一辈子的男孩！只要能让徐嫣素得到欧阳怀的宠爱，富贵一辈子，就算牺牲欧阳逸的自由也无所谓。

　　欧阳逸快步走出徐嫣素的房，头也不回。对于这个只在乎自己的女人，欧阳逸不会对她抱有任何期望。

　　不会对她抱有一个做为母亲，对女儿该有的怜爱，宠溺。女孩的天真烂漫，懵懂无知、那些都不属于欧阳逸。欧阳逸有的，只是下人给的一个少爷的称呼。外人给的将军府小少爷的称呼，和欧阳怀、徐嫣素对“儿子”的宠爱。

　　欧阳逸在将军府里受尽恩宠，可那些恩宠只是给“小少爷”的。

　　对于欧阳逸来说：

　　父亲欧阳怀宠的是儿子；

　　祖母陈芸芸宠的是孙子；

　　下人丫鬟小撕敬的是少爷；

　　大姐欧阳诺，二姐欧阳沐宠的是弟弟；

　　被宠爱都不是她，只是欧阳逸，被宠爱的只是小少爷而已。若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个女孩，不是个少爷，这份宠爱还会有吗？

　　将军府四小姐从来都不存在。

　　·将军府·（三）

　　欧阳逸回到自己的寝房，脱去衣裳、褪去头冠。顾不得处理自己身上已经裂开的伤口，仰头倒在床補上以被褥蒙头啜泣。

　　此时，房里走进一位花信年华的一等丫鬟，丫鬟名莺歌、是欧阳逸的贴身丫鬟。

　　莺歌身着一身澄粉襦裙，手中端着一檀木雕花托盘。精致好看的紫檀雕花托盘中有一碗藕糖热汤，一小盘糖藕酥、和一只青花莲纹小瓷瓶。莺歌鹅蛋脸庞，一双杏眼里含着秋波漫漫、眼上一对水弯眉、玉簪罗髻衬得人儿更是好看。乍一看，就好想画中的仕女走出来了一般，好看极了。

　　莺歌轻灵温柔的声音在欧阳逸身旁响起：“少爷，饿不饿啊？奴婢做了您爱吃的藕汤。”

　　欧阳逸听到被褥外的动静，把脸在被褥里擦了擦。藕汤的味香飘进了被子里，像一只小猫挠得欧阳逸心中痒痒的。随即欣起被褥对着莺歌道：“只有藕汤吗？”

　　莺歌笑了笑，把吃食递到欧阳逸眼前道：“还有糖藕酥哦~刚做好的，热乎着呢。少爷您要不要趁热吃啊。”

　　欧阳逸点点头，伸手拿起盘子里的糖藕酥吃个不停。莺歌替欧阳逸换下沾了血渍的衫衣，上了药膏。末了，莺歌摸摸欧阳逸的头无奈说道：“姨娘脾性不好，少爷还是少惹姨娘生气了。若是再挨了打，奴婢可心疼　死了！”。

　　欧阳逸冲着莺歌咧嘴笑道：“嗯！莺歌你的厨艺还是那么好，煮的汤还是那么好喝！做的糖藕酥也还是那么好吃！”

　　莺歌见到欧阳逸开心不少，心里缓了口气。小孩就是小孩，一盘好吃的就搞定了，真是可爱！莺歌心里这么念着，起身拿过欧阳逸换下来的血衣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欧阳逸伸手拽回，欧阳逸皱皱眉用沙哑的声音哀求道：“莺歌姐你多留一会儿嘛！好不好~”

　　面对欧阳逸的撒娇，莺歌没招架住，放下衣物重新坐回床边。莺歌看着欧阳逸吃完了一盘糖藕酥，喝完了一罐热汤后，替她聂了聂被子。莺歌伸手揉了揉欧阳逸的头，劝慰道：“少爷要早点睡哦”。

　　欧阳逸眸子里满眼都是这个温柔的丫鬟，在莺歌出了门之后还是不舍的望着远去之人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逸才反应过来莺歌早已出去了，这才躺回被褥里闭眼睡觉。即使伤口上过药了，可还是疼的厉害。血肉好像被数只蚁虫咬食，酥痒难耐、疼痛难忍。欧阳逸实在是不能入睡，伸手向窗柩一扯，将竹帘拉扯下来。竹帘顷刻间被拉扯下，露出窗外群星闪烁、弯月如钩。

　　黑黢黢的夜空像被泼了墨，一轮弯月静静悬挂于天。繁星闪烁，倾洒出万点银辉。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少年数星星的声音轻若蚊吟，悦耳动听。

　　一颗，两颗、三颗………

　　少年数星星的声音逐渐减小，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如钩的月倾洒出满地荧光，也倾洒在少年柔美的面庞上。

　　夜空的弯月照映着少年睡去的面容，在月光的照映下。那张脸竟是好看极了，轮廓柔美至及、媚而不妖、雌雄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