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现在，佟可唯很喜欢这句话。换做平时，佟可唯或许是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句曾经在某本书上读到的句子。然而今天，她是拥有希望的孩子。

　　她和非洲菊一起向东边走。

　　向着东边的亮光走。

　　——

　　佟可唯所在的学校，是一所好学校。听了“乾州第一中学”这名儿的人，准会显露出七分佩服三分敬仰。在这所学校读书的孩子也正因为这样，有极强的自尊心和上进心。见了外人，巴不得他们问问自己是哪所学校的。若是问了，他们也必定会挺起胸脯来答：“乾州第一中学！”

　　可佟可唯是个例外。

　　她是走关系进来的。

　　——

　　“佟可唯，早。”

　　班里最耀眼的女生早就到了班，坐在座位上向佟可唯问了声好。

　　佟可唯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人喊她。佟可唯呆呆得将视线挪向那女生，又看看簇拥在她身旁的同学，点点头道：“早上好，黎昼。”

　　黎昼看见佟可唯手里握着一束花。

　　——

　　“你去买花了？”

　　佟可唯刚把书包放置好，坐在后排的黎昼和叶玟浅便将头向前探，想要仔细看看这花。

　　“没有。”佟可唯将书从书包中拿出来，一边将它们按照顺序摆好，放入抽屉，一边回答黎昼的问题，“上学路上郁姨送的。”

　　“诶......”叶玟浅叹了口气，失望透顶，“我还以为是哪个人喜欢你才送你的。”

　　“噗，怎么可能。”佟可唯撇撇嘴。

　　——

　　像她这种女生，没有被别人讨厌就万幸了，哪敢奢求别人喜欢。

　　——

　　“郁姨人真的挺好的。我之前上学走的太急，没时间吃早饭，郁姨就把自己家煮的馒头分给我了！......整整三个！”黎昼舔舔唇，似乎是在回味那馒头的味道，“......超级好吃。”

　　叶玟浅坐在一旁，嗤笑了一声，道：“你这家伙也就记得吃了。”黎昼白了她一眼。

　　“我妈也说郁姨人好。可我听我奶奶说，郁姨她挺惨......”

　　好巧不巧，上课铃响了。三个人看了一眼前门，立马坐正。

　　佟可唯将非洲菊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在看向老师之前，她小声对抽屉里的非洲菊道：

　　“非洲菊先生，我要上课啦。”

　　——

　　这座城市被夕阳染红了。大街小巷褪去往日的喧嚣扰攘，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宁静。

　　佟可唯路过街角，侧头看了一看，有些遗憾：花店关门了。

　　早早地关门了。

　　只剩下夏日的蝉鸣和街角的猫吟。略显孤寂了。

　　佟可唯站在紧闭的花店门前，抬头望了望，咧开嘴。

　　明天再见或许也不迟。

　　毕竟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明天也要一起分享新的太阳了。”

　　佟可唯心情不错，回家的路上哼了她最喜欢的歌。

　　——

　　花店离佟可唯的家很近，没有几分钟就到了。此时，佟可唯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减，心头的愉悦还未消散。

　　一进门，老爸就惊了。

　　“......今天遇上开心事了？”佟父呆了一会儿，笑了。

　　他说“开心事”时，停顿了。

　　“嗯。”佟可唯语调上扬，没有丝毫的掩饰。她将非洲菊展示给爸爸看：“郁姨送的。”

　　“挺好的。”佟父站起，伸手轻轻抚摸了佟可唯手中的非洲菊。

　　——

　　佟父不知道。

　　不知道在自己女儿的眼里，究竟什么是开心事。

　　就连为什么女儿从小到大并不轻易展露笑颜他都一无所知。

　　他很自责。

　　可终究只是自责了。又有什么用呢？

　　父女两个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他们之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不是说了解就能了解的。

　　今天他很开心。因为他身边的这个女孩，这个被他暗暗操心，暗暗爱护了十几年的女孩有了显露笑颜的理由。

　　——

　　“你们两个墨迹什么呢？饭菜好了，赶紧过来。”

　　佟母微胖，但五官确是精致的。她将刚烧好的西红柿炒蛋摆上桌，招呼那边的父女两个。

　　——

　　“今天心情挺好啊？”佟母用筷子夹了一块瘦肉，放入佟可唯碗里。“是郁姨吧？”

　　佟可唯吃下瘦肉，抬头看了她一眼：“你都知道了？”

　　“嗯，你们在那说，我听的一清二楚。”佟母依旧往佟可唯碗里夹菜，“非洲菊，很好看。”

　　佟可唯歪了歪头，用手撑着右脸颊，傻笑着“嗯”了一声。

　　那是自然的。

　　——

　　“妈——”

　　“嗯？”

　　佟可唯刚吃饱，轻轻靠在椅背上，玩弄自己的碎发，道：

　　“郁姨今天这么早关门？”

　　“嗯，怎么？”

　　“为什么？”

　　“......你这孩子，”佟母正收拾碗筷，听得她这么一句，真心无语，“你问我我问谁啊？这我怎么知道？”

　　“......”佟可唯不满地吐吐舌头，“那你觉得郁姨会去哪呢。”

　　“......臭丫头，人家郁姨送你一束花你是不是要上天啊？那要是哪个帅小伙送你一束花，你不得蹦月亮上去？”佟母看了她一眼，“净爱打听别人家事。”

　　“......你告诉我呗。”

　　“......她应该跟她丈夫赶回老家去了。”

　　“老家？阮家村？”佟可唯挠挠头。

　　“应该是，你应该知道，你郁姨那个六岁大的儿子身体一直不太好，跟她丈夫还有丈母娘一起住在老家。”

　　佟可唯从餐桌跟到厨房，又从厨房跟到客厅，乖巧地听着。

　　“她儿子好像叫......对，阮燃。前些日子阮燃一直高烧不退，郁姨回去看看他。”

　　佟可唯眨巴着眼点了点头。

　　那明天，还能见到郁姨吗？

　　能见到那些花吗？

　　......能分享新的太阳吗？

　　谁也不知道。

　　——

　　在睡之前，佟可唯看了一眼窗外。

　　夏季的夜晚，月光皎洁，繁星点点。远处的蛙声和蝉鸣交织在一起，显得空旷而遥远。

　　有声，亦似无声。

　　——

　　窗台又积了一些灰尘。佟可唯在盘算着何时清扫时坠入梦乡。

　　——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身处一片花海之中。

　　每一朵花都像极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