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接道:“江姑娘所言极是,温情、温宁一脉的残部,我查证过,是并没有参与过射日之征的,没有凶案与他们有关。”
江韵暗暗松了口气,也只是蓝曦臣这么通透了。
聂明玦原本注视着江韵,而后转向他,神色缓和,却依旧坚持着不赞同的立场:“二弟此话我不同意。身为家族一份子,自当与家族共荣辱、同患难。温氏作恶,后果自然要温氏全族来承担。若是只在家族兴盛时享受优待,家族覆灭了却不肯承担苦果、负起责任、付出代价,这算什么?还有江姑娘,莲花坞灭门一事后,你曾求助于我帮忙照看江家一脉,而今又算什么?”
江韵也不急,缓缓开口道:“我自当是感激当年聂家对我的恩情,但聂家的恩情与这件事并不冲突,射日之征时,我作为江家的军师出谋划策,射日之征后,我作为江家师妹帮着重建莲花坞,但这并不影响这件事的正确与否,何况温情温宁那一脉何错之有,一未曾杀人,二未曾助纣为虐。她们修行的是岐黄之术,只救人医人,而不杀人。她们更是于我们有恩!若依聂家主所言,那群温家的附属家族不更应该陪着温家下地狱么?”
一名家主道:“江姑娘,此言差矣。莫非忘了温氏当年是如何对待其他家族的?还跟他们讲什么恩义,为了这点恩义还杀伤自己人!而且那些附属家族已经倒戈,已经不再属于温家了!”
“自己人?这位家主,你嘴里所谓的自己人是什么?原本是温家的附属家族,你能保证他们不生反叛之心么,能保证不会像以前一样捧的温家一家独大么?当然,温家已经彻底倒台了,现在的是金家!”
江韵冷笑一声,话锋一转,将话题引上了金家。
金光善冷汗直流,素来听闻这江韵修为极高,口才极好,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话题引到了金家,还隐隐透露出金家要像温家那样一家独大,再来个反金之战可就吃不消了。
金光瑶观其神色,温声开口道:“江姑娘此言差矣,金家只是带着包容之心去接纳他们,他们并未做错什么,我们又为什么不去体谅他们,原谅他们呢?”
江韵再度开口,道:“那金公子的意思便是他们没错,所以我们可以接纳他们,原谅他们,既然他们没错,我们为什么又要去原谅他们呢?”
金光瑶有些迟疑,道:“这……”
江韵温声道:“那依你之见,温情温宁又做错了什么呢?杀人了吗,没有。反而去行医救人,她们不仅没做错还做对了,只是因为他们姓温,你们这群自认为的正义之士便要对他们喊打喊杀,赶尽杀绝么?”
一名家主愤愤不平的起身,道:“她们姓温!温家所做的事天理不容!我们又为何去原谅他们?!”
江韵又道:“那是温家做的事儿,温情一脉做了吗?没有,她们甚至违反温若寒的命令去救敌人,你们呢,若他们不姓温,你们岂不是要大声朗诵他们的功绩,再发一面牌匾去赞扬他们?而今你们呢?去对有人性的一脉去赶尽杀绝,恨不得让他们被厉鬼邪祟啃食殆尽而亡,她们姓温便是他们的错了吗,她们有选择的权利吗,没有,所以他们选择救人,而你呢,你父母问过你的意见说想不想来这个世界上吗?”
江韵温软声音让金光善冷汗直流,果真深藏不露。
金光瑶观其神色,连忙扬声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今日要议之事,重点不在于此。”边说边让家仆们送上了冰镇的果片,转移注意力,点金阁这才渐渐收敛声息。
江韵冷笑,转身坐到了江澄的旁边。清心铃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江澄的思绪。
不知何时,这个曾经在他后面奶声奶气的喊阿澄哥哥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帮他出主意,帮他重振莲花坞,帮他找回面子。若宗主夫人是她该是多好。
江澄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金光善趁机道:“江宗主,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事到如今,关于这个魏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了。”
江澄道:“金宗主请讲。”
金光善道:“江宗主,魏婴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就难说了。反正我做家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的下属胆敢如此居功自傲、狂妄不堪的。”他摇了摇头,道:“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都敢甩脸色,说走就走。昨天背着你就更放肆了,连他根本不把你这个家主放在眼里这种话都敢说,半点不尊重……”
听到最后一句,江澄脸色已十分难看。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道:“没有。”
金光善编排得正起劲,闻言一愣,和众人一样,循声望去。
只见蓝忘机正襟危坐,波澜不惊地道:“魏婴并未说过不把江宗主放在眼里。他原话的意思是,他一向如此肆无忌惮。并无不尊重之意。”
蓝忘机在外言语极少,就连在清谈会上论法问道,也只有别人向他提问、发出挑战,他才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地回答,三言两语,直击要点,完胜旁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雄辩,除此以外,几乎从不主动发声。是以金光善被他打断,惊讶之情远远大于不快。但毕竟是篡改原话、添油加醋被人当众拆台,微觉尴尬。好在他没尴尬多久,金光瑶便立刻来为他救场了,讶然道:“是吗?原来是这么说的?哎,那天魏公子气势汹汹闯上金麟台,说了太多话,一句比一句石破天惊,我都不太记得了,含光君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这两句意思也差不多吧。”
他的记性比蓝忘机只好不差,却故意装糊涂,聂明玦不喜此种行为,微微皱眉。金光善则顺着台阶下,道:“不错,意思是差不多的,反正不把江宗主放在眼里就是了。”
一名家主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魏无羡虽然在射日之征中有些功劳,但说句不好听的。他毕竟是个家仆之子。一个家仆之子,怎能如此嚣张?”
江韵拍桌而起,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