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球场的看台上抬起头,一行大雁哀鸣着掠过飞絮状的流云向远方飞去,已是深秋。
男生时期的我是不会如此沉静的安坐在这里的,我只会象台下的那些人一样挥汗如雨般奔跑在绿茵草地上。但是我已经这样坐了很久,脚边零落着许多烟灰果皮和零食包装。不少女生对我们恶劣的行径表示明显的厌恶而坐开到更远的地方,但是更多的男生却对正吞云吐雾的那个女生充满了兴趣。当然,那个女生就是我。除了香烟,我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来消解自己心中的郁结。
沈侠居然拉我来看她们院系和其他系的足球比赛让我有点始料未及,可是最让我大跌眼睛的却是她说她是为了来给她男朋友助威的。
沈侠纯洁的点点头,对我的疑问保持了最大的淑女态度:“就是那个周彬,你认识的。”
他们的浪漫事情最初可以上溯到我去踢球的一个早晨,也就是说我很伟大的胜任了一个红娘的位置。当然,这个红娘是被一直隐瞒在鼓里的。
沈侠不丑,尽管有许多胖胖的女孩爱做怪,但是沈侠不。她胖的很自然,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可爱,相处的久了我甚至也开始喜欢上这个姑娘。所以我相信周彬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我对这个足球踢的很好的男生的认知并不比对我的课本了解多出多少。
烟灰掸落,有人走到了我的旁边:“同学,借个火。”
沈侠正要为周彬一个漂亮的过人尖叫欢呼,对忽然挡在身前的身影很不客气:“请移下尊尻,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那人借过火机,趁机坐在我们旁边搭讪道:“谢谢,认识下好吗?”
我不置可否的微微挥手一笑,见的太多了。自从许久前换上女装,每天都要应对这样的事情。恐怕工大男多女少的局面一日不改变我的处境也不会改变。我甚至不能解释到底是荷尔蒙还是肾上腺素转化成了他们大胆的举动,只是以前的我是万万没有这么唐突过的。
“小南是个闷骚型人物。”我想起宿舍里的人对我的评价。也许是吧,我一直不愿去表露自己的感情。甚至,在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安静的秋夜里,柳纯斜斜的躺在床铺的一角熟睡。几缕散发遮着她新月般低垂的眼帘,小巧圆润的鼻头微翘,嘴巴上似乎还带着笑意。她很美丽,然而,这一切终究不属于我的。
我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床边为她抚平掉下的被褥。
指尖被轻轻抓住,她呢喃着叫道:“翔……”
只是刹那,仿佛被她紧紧的攥在手中的变成了我的心脏,丝丝酸楚渐渐涌上了鼻翼。
我已经不在她的世界,我早应该知道这个结局,可是我依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但是她这个微小的举动已经把我的幻想完全粉碎。
南炎,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个乞爱者了吗?
抽出自己的手指,我凝视着她安详的容颜。
在商场里再一次相遇的时候,她说: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对不起他。
在今天,她告诉我:对于一些女人来说,初恋永远是个残缺的痛。
但是,她不会再留恋了。也许都曾经用心爱过,总向往太完美的结局,就象年幼时候的我们,可是这个世间有什么是完美的呢?那么,我是不是也该放手了。我忽然觉得懂得了,对一份没有任何基础的初恋来说,无声的结束应该是它最好的归宿。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南炎,你哭了?”柳纯的眼睑动了下,睡意朦胧的问我。
刚才居然在多愁善感,我有些别扭的转过身去。以前的我,不是看的很开吗,现在却两颊潮湿如同弃妇,我还真TMD丢人。
“没有,你继续睡吧。”我低声安慰两下,她的呼吸又转为细蕴绵长。刚才,她不过是在梦呓。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也休息了吗?那个第一次对我说爱的男人。对他的举动,我更多时候体会到的只是感激。他对我来说更象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永远不会说伤害别人的话,也不会做出让人难堪的举动。只是……我在感情上还是无法把自己当成女生。现在我们各自的归宿,好象都是最好的。
除了柳纯外,我也不会再爱上其他女生。我是女性的事实已经确定,和女生在一起缠绵同样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孤独应该是我最好的注解。
苦笑着,我向月亮举起左手,小指上冷光闪烁。
旁边的男生看到了我左手上的戒指,堆满笑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奇。不过他不能明白那个小小的金属圆环的含义,依旧带着些谄媚的道:“好漂亮的戒指。”
“死心吧,兄弟。”沈侠善意的提醒他,“这姐姐是欧阳学长的女朋友,虽然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不过让他知道你想撬他墙脚的话你想他会怎么对你。”
男生灿烂的笑容猛的凝结,低低的咒骂一句,推开人群走了。
看来名气真是个好东西,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
我是欧阳的新女友这件事情不知道是谁先在学校传开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欧阳天野有个很个性的漂亮女友,而且不惜为她力抗流氓住进医院。
“你没有去看望他吗?”沈侠这样问我。
“为什么要去看他?我没有亲手打他一顿就是最大的仁慈了。”我回答。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这样的女生。”她哑然叹息。
“是的,我和你见过的所有女生都是不同的。”我怅然低语。
我不会爱上女人,也不会爱上男人,也许有一个人是特别的。
李苍云,那天晚上我接到他约我第二天一叙的电话,他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我也是同样。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却被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他的笑容依然干净如洗过的碧空,“你知道,我在外地开拓了些新的项目。”
“其实,依照你的身份,完全不必这样劳累的。”我接过他递来的茶水,轻声道。
“我就是为了脱离这个身份。”他苦笑,“其实,今天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很长一段时间,跟生意无关。是那个家的老爷子这样命令的,我毕竟还是那家的人。”李苍云无奈的回答我的疑问,“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照看下这个店铺,你好象学的是管理对吗?”
“是旅游管理。”我纠正他的说法,“为什么不找林光呢?他应该比我更合适,我只是个学生。”
“林光……他好象对我有了芥蒂。”李苍云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寂寞神色,“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也知道我在这里的朋友不多。”
“我答应你,大哥。”我沉吟着,“不过你要给我工资。”
“谢谢你,丫头。”他隔着桌子轻轻捏了下我的鼻子,熟悉的感觉恍如隔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信任你。”
“我也一样……”
“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于叔,他虽然也是李家的人,却是我可以相信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一个黑衣的男人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站立在门边,一时间,我惊骇的几乎要从桌面上跌下去。
但是,他不是星河老人口中的小于,也不是那天抓我回去的黑衣人。虽然无论从气势还是从形态上他们都有许多相似之处。
“于雷,南小姐好。”男人的眼中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只和我轻轻的握了下手,又悄然的离开了。
“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迟疑的看着李苍云。
“什么?”
“苍狼,是一个人的名字。”
“没有。”李苍云摇摇头,眼睛单纯而透明,“很奇异的名字,你在哪里听到的?”
“没什么……”我也低下头,大约,这就是李家老爷子让你离开的原因吧。
“对不起,大哥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李苍云绕过桌子坐到我的旁边,有些歉疚,“你的事情,我听林光隐约的说了些,但是我经常在忙。以后晚上回去让于叔送你吧,我从小就是跟他长大的,有什么麻烦他可以帮你。”
“谢谢你,大哥。”我低语,其实,很多麻烦都是我自找的。
李苍云走了,这个和我只有几面之缘的男子。我看着飞机呼啸腾空而去,心中忽然空落落到极至。
我居然会开始思念一个人吗?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到了一定的时候,人都要学会忍受寂寞。那么,那去往北方的哥哥,你此刻是不是正如我一般的,寂寞的望着这天边的流云和归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