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06

次日巳时，阳光斜斜地穿过冷宫斑驳的屋檐，在满地碎金般的桂花上洒下光影。苻冰瑶与容齐如约而至，远远便瞧见漫夭蹲在宫墙下，正专注地摆弄着几个陶土罐子，淡青色的裙摆被风掀起，沾着零星的草屑，倒添了几分灵动。

容乐（秦漫，漫夭）你们可算来了！

漫夭闻声抬头，眼尾弯成月牙，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石凳。

容乐（秦漫，漫夭）快坐，我刚寻了些井水，咱们先洗桂花。

漫夭从袖中掏出几块干净的麻布铺在石面上，动作麻利得像只灵巧的燕子。

苻冰瑶挨着漫夭坐下，将桂花倒入陶盆，指尖在沁着凉意的水中轻轻搅动。金黄的花瓣在水波中打着旋儿，香气愈发浓郁，混着漫夭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香，竟莫名和谐。

容齐则倚着桂花树，安静地削着竹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两人说笑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容乐（秦漫，漫夭）做桂花糕的关键，在于桂花蜜的熬制。

漫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几块晶莹的蜂蜡。

容乐（秦漫，漫夭）这是我托小太监从御膳房讨来的，用它熬蜜，香甜得很。

漫夭将蜂蜡放入小陶罐，又往里面撒了几把桂花，生起火来。火苗舔舐着罐底，不一会儿，甜腻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苻冰瑶望着跳动的火苗，思绪却飘远了。

冰瑶【漫夭就是容乐，而容齐与容乐的命运早已注定充满波折。】

冰瑶【我是成全他们两人呢？还是趁两个感情还没有开始拆散呢？】

苻冰瑶正出神时，容齐突然将一片竹篾递到面前，上面工整地刻着朵桂花。

容齐冰瑶，送给你。

容齐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涩，耳尖微微泛红。

冰瑶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漫夭凑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

容乐（秦漫，漫夭）呀，容齐公子手可真巧！

漫夭转头在身上的裙摆上撕下一小截布条。

容乐（秦漫，漫夭）我帮你系在手腕上，这样就不怕丢啦。

漫夭将竹篾系成了一个别致的腕饰，随后在苻冰瑶的手腕上系上。

冰瑶漫夭你手好巧啊。

容乐（秦漫，漫夭）谢谢你的夸赞。桂花蜜熬好了，我们该下一个步骤了。

桂花蜜已经熬好。漫夭将糯米粉、蜂蜜和桂花混合在一起，揉成面团，又用模具压出精致的花纹。当第一笼桂花糕出笼时，整个冷宫都飘满了香甜的气息。

容乐（秦漫，漫夭）你们俩快尝尝！

漫夭迫不及待地将桂花糕递给苻冰瑶和容齐。

苻冰瑶咬了一口，软糯的糕体入口即化，桂花的清香与蜂蜜的甜蜜在舌尖散开。

冰瑶果然是天下最好吃的桂花糕！

苻冰瑶由衷赞叹道。

容齐也吃得眉眼弯弯。

夕阳西下，三人将剩下的桂花糕分装好。漫夭抱着自己那份，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容乐（秦漫，漫夭）以后我们还能这样相聚吗？

冰瑶可以，有时间我就会和容齐一起来冷宫找你相聚。

容乐（秦漫，漫夭）那太好了。

此后的三年年，每过一段时间的晨昏交替时，冷宫的残垣断壁间总会悄然绽放出别样生机。当斜阳为宫墙镀上暖金色的轮廓，三道身影踏着满地碎金般的桂花，悄然汇聚在株桂树下。

漫夭总像藏着百宝箱的精灵，每次到来都能从广袖中变魔术般掏出油纸包。打开时，热气裹挟着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或是表皮酥脆、内馅软糯的桂花酥，或是裹着晶莹糖霜、入口即化的桂花糖糕，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在梁柱间，让清冷的冷宫也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苻冰瑶解下腰间软剑的动作利落如流云，玄色剑穗随着苻冰瑶手腕轻抖泛起涟漪。剑身出鞘时龙吟清越，寒光映得漫夭眸光发亮。

冰瑶你们俩人看好了，这八卦游龙步讲究虚实相生。

苻冰瑶足尖轻点青砖，如蝶穿花般掠过满地落英，青纱衣袂翻卷间带起细碎的花香，裙裾扫过石阶时惊起几缕尘埃，在光柱中跳着细碎的舞蹈。

漫夭学得认真，起初总像笨拙的雏鸟，裙摆缠着枯枝狼狈跌倒，发间簪着的桂花也散落成星。但每次漫夭都会笑着爬起来。

容齐因常常和苻冰瑶习武，这样招式对容齐而来说很是轻松。

最令人沉醉的是三人合奏的时刻。漫夭端坐石阶，素手轻抚古筝，弦音如清泉流淌。

容齐倚着桂树，竹笛横于唇边，曲调空灵悠远

苻冰瑶踏着乐点旋转，发间玉坠叮咚作响，扬起的裙角扫落枝头桂花，金黄花瓣如雨般纷纷扬扬落在古筝弦上、笛孔边缘，也落在三人含笑的眉眼间。

那一刻，冷宫的颓唐与压抑仿佛都被这交织的乐声与舞姿碾碎，化作了萦绕在桂香里的美好时光。

冷宫斑驳的宫墙下，春日的阳光被枝桠剪碎，洒落一地碎金。苻冰瑶轻轻握住漫夭的手，指尖残留着冷宫内的寒意。

冰瑶漫儿，我近日要离宫一趟，怕是有段时日不能来陪你解闷了。

容齐站在一旁，素来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歉意。

容齐我亦被朝中事务缠身，恐怕无暇再来此处。

容乐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望着宫墙外摇曳的花枝，声音带着一丝落寞。

容乐（秦漫，漫夭）你们二人都要走...这冷宫空荡荡的，又只剩我一人对着这些老砖墙发呆了。

苻冰瑶抬手将容乐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语气温柔。

冰瑶莫要愁眉苦脸的，待我们办完事，定会第一时间回来寻你。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谈天说地，可好？

待与容乐告别后，苻冰瑶与容齐并肩走在宫道上。春风拂过，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容齐目光落在苻冰瑶身上。

容齐瑶瑶，此番出行，你要去往何处？

苻冰瑶望着远方，神色郑重。

冰瑶我要去宸国处理些要紧之事，路途遥远，归期未定，怕是得许久才能回西启了。

容齐闻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苻冰瑶。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偶木雕，眉眼间与苻冰瑶极为相似。

苻冰瑶惊喜地捂住嘴。

冰瑶原来前些日子你总是神神秘秘的，就是在做这个！这雕刻...竟连我平日里的神态都刻画得这般传神。

苻冰瑶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木雕，眼中满是感动。

冰瑶我很喜欢，谢谢你，齐儿。

容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容齐你喜欢便好。

苻冰瑶从怀中取出一对玉佩，玉佩上刻着龙与凤纹，相互呼应，玉佩上还雕刻着俩人的名字。

冰瑶这对玉佩，咱们一人一个。

苻冰瑶将其中一块递给容齐。

冰瑶为了雕琢这对玉佩，我可没少费功夫，手都被刻刀划伤了呢。

容齐神色瞬间紧张起来，忙握住苻冰瑶的手仔细查看。

容齐怎么这般不小心？快让我看看，伤口可有处理？

苻冰瑶笑着抽出被容齐握着的手。

冰瑶已经上过药膏了，早就不疼了。你瞧，一点事都没有。

容齐摩挲着温润的玉佩，眼中泛起涟漪。

容齐如此精巧的玉佩，定是倾注了你无数心血。我定会好好珍惜。

苻冰瑶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轻叹一声。

冰瑶时候不早了，我该启程了。你等我回来。

容齐郑重地点头。

容齐我定会在此等候，盼你平安归来。

数月后，宸国境内，机关纸鹤传来的信笺让苻冰瑶面色骤变。

冰瑶什么！漫夭竟中了天命之毒？！

苻冰瑶攥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

冰瑶不过短短半年，怎么会发生如此变故……

容齐的回信很快传来，字迹中带着几分焦虑。

容齐她如今化名容乐，母后为稳固局势，命她前往北临和亲……

冰瑶我这边事情已经解决了，是时候回西启了。

苻冰瑶留着一部分亲卫在宸国后带着青鸟和剩下的亲卫回西启，安排好青鸟他们就去找容齐。

暮秋的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西启宫殿的飞檐，苻冰瑶一袭月白罗裙匆匆穿过回廊，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轻响。推开殿门的刹那，激烈的争执声扑面而来——容齐攥着和亲文书的指节发白，苻鸳正拍案而起，而容乐则面色苍白地立在窗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苻鸳猛地拍案，檀木桌上的朱砂砚溅出猩红。

苻鸳够了！

苻鸳西启和北临结盟已成定局，和亲之事不容置喙！

苻鸳你既是西启公主，就该为家国着想！

容乐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倔强，指尖死死抠住屏风纹路，声音几近破碎。

容乐（秦漫，漫夭）可皇兄明知我……

苻冰瑶踏入殿中，腰间玉佩与裙摆银铃相撞，以及苻冰瑶的所说之话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冰瑶容乐既然不愿，不如让我去北临和亲？

苻鸳猛地转身，凤冠上的明珠晃出冷光。

苻鸳荒唐！你是西启未来的皇后，若委身北临，我西启颜面何存？

苻冰瑶垂眸轻笑，发间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冰瑶皇后之位不过虚衔。

苻冰瑶轻抚着未佩戴皇后玺印的腰间，目光扫过案上“永结秦晋”的烫金诏书。

冰瑶我与齐儿尚未行合卺之礼，若能解两国兵戈，这虚名弃了又何妨？

苻冰瑶余光瞥见容齐骤然攥紧的拳头，指节泛出青白。

冰瑶况且如今朝中无人可替，难道要看着两国刀兵相向？

容齐忽然踉跄着上前，玄色广袖扫落案上茶盏，瓷片碎裂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雀。容齐扣住苻冰瑶的手腕，凝视着苻冰瑶，瞳孔里翻涌着惊怒与痛楚。

容齐你当真要去北临和亲？

苻冰瑶迎上容齐的目光，却在触及容齐眼底血丝时心头微颤，强作镇定地抽回手。

冰瑶只是容乐不愿，满朝文武又无合适人选……

苻冰瑶余光瞥见容乐攥紧的绣帕，话锋一转。

冰瑶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找到合适人选……

容齐忽然冷笑，青玉冠上的流苏剧烈摇晃。

容齐权宜？

容齐北临路途遥远，背井离乡，终身难回，你当真要去北临？

苻冰瑶咬了咬唇。

冰瑶【谁会闲的没事干去成亲啊。】

面上却扬起洒脱的笑。

冰瑶我自幼习箭练剑，总比弱质女流更能护好自己。倒是齐儿你该操心的是如何保西启太平。

苻鸳重重甩下披风，金线绣的鸾鸟在地面拖出暗沉阴影。

苻鸳都住口！本宫意已决——容乐三日后启程，冰瑶……你既归来，便好生辅佐齐儿处理政务！

苻鸳拂袖而去，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容乐（秦漫，漫夭）多谢冰瑶姐姐……

容乐的话音未落，已被容齐打断。

容齐下去吧。

容乐深深看了苻冰瑶一眼，终是无声行礼退下。空旷的大殿内，唯有容齐和苻冰瑶相对而立，两人之间隔着破碎的茶盏与拆封的和亲诏书，恍若隔着万重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