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阿呆从昏昏沉沉的梦的深渊里醒来，他想拉着记忆的绳索，爬上现实的边沿；却被昏沉又吞进了肚子，落入了梦的泥潭。
忽然， 一阵急切的铃声，"当当当"的带着声波在耳朵边敲打着阿呆的耳膜。声音的急迫，叫醒了阿呆的身体，却似乎忘了他的魂魄。
阿呆的身体如木偶般起床穿衣，去阳台洗漱。当的一声，阿呆头碰了门框。身体的疼痛，算是彻底把游荡在梦的边缘的魂魄，给叫到了现实。
抬眼看，清晨的光，温和又多彩。洒在了房顶上，洒在了树叶上，洒在了街道上，洒在行人的脸上身上。
街道里喧闹的叫卖声，叫醒了清晨，叫醒了虚无的繁华。人们从远古的虚无的黑夜里醒来，跟着前日的记忆，重新继续今天的生活。
阿呆下楼从房东老头那里买了份肉夹馍，穿过城中村的弯弯曲曲的街道，坐上了公交。晃荡的公交里夹杂着清晨特有的清新，又混杂了女人的劣质香水味。回头看，肥胖的阿姨就站在自己身后。
一阵阵的刺鼻香水味，冲击着阿呆的鼻子 。阿呆的头脑以一秒八千转的速度，掠过昨天的种种事情。
应聘，租房，城中村，房东是个又瘦又瘪又驼背的怪老头。他笑时阿呆看见他发黄的门牙。
阿呆摇摇头，甩掉了昨天的记忆；拿出肉夹馍顺便吃了起来。可是周围的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看他，似乎他吃的不是寻常食物。
到了公司，他已经正式成了蚁族一员。他同公司的同事，都在一楼的大厅做着早操，喊着口号。
"傻于付出，傻于苦干。"
大家的声音震耳欲聋，大家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阿呆的口腔肌肉的细胞在努力的燃烧，头脸在激情的喊叫里发热。慢慢的连阿呆都开始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成功的傻子。
散会后，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就打起了营销电话。那本厚厚的公司黄页书里，都是各类电话号码。
"您好，我们这里有最好的空气，您要尝尝吗？"这是阿呆的推销词，可是听到的人基本都挂掉了他的电话。这让阿呆有些气馁。他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都已失败告终。
"不要气馁嘛！一百人里可能会有十个接听，十个接听里可能会有一个见面推销的机会。"靳部长拍了拍阿呆的肩膀，安慰的说道。
"小呆，你先看我打"靳部长坐在了阿呆的旁边。只见他拿起电话，并站了起来。
"打电话时，你是什么姿态，对方一听就知道。你是毕恭毕敬的还是无所谓的，对方也都知道。所以站起来，把尊敬拿出来，包裹在你的语气里。传达给对方。"
"您好，打扰了，耽误您一分钟，可以吗？我们公司有免费送空气的活动，您要不要了解一下？……。"他的语气确实不同平时的说话，听着就是舒服。声音里有谦和也有尊敬，他很善于用声音来塑造自己的形象。
"好的，那一会见"靳部长挂断了电话。
阿呆看他只打了一个电话，便邀约成功；不由的敬佩不已。
"看到了吧。慢慢学吧小伙子"靳部长的形象顿时在阿呆的眼里高大起来。
"走吧，拿上几个产品，跟我去见客户。"靳部长示意阿呆跟他走。
出门坐上了靳部长的车，到了一个城堡式建筑。摁了半天门铃，才见东边的小屋走来白发老头，简单问了一下就开了门。
进到屋内，只见毛绒地毯上有个半透明的蚊帐，里面坐着一个胖胖圆圆的身材高大的人。走近看分明是个婴儿模样，只是被放大了。
他的嘴里叼着大大的奶瓶，正对着电视看动画片。左右手还拿着摇铃，不时的晃晃。只是这个婴儿太大了。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的很开心。对于来人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靳部长似乎是个老江湖，并没有惊讶。这时内屋走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身的富丽长裙，有点风韵犹存的味道。
妇人邀他们坐在了门口的小圆桌前，一看就是临时待客用的。
"金女士，没有想到您真年轻啊。我看您不比我大多少，跟我姐姐差不多大！"靳部长拍马屁的功夫可真不错。
"先看看你说的产品吧！"金女士似乎不买他的账。
阿呆迅速从包里拿出几个色彩好看的瓶子。
"您好，这是青藏高原来的空气，对肺部有清理作用。这是漓江来的空气，有润肺功效。……"靳部长一一介绍着。
"说实话吧靳先生。我只是在家太无聊了，想找人聊聊天。”有钱人总喜欢拿自己的厚颜无耻当做理所应当。
"聊天是免费的，我们的空气也是免费的。就是为了让您体验体验。只是这个瓶子是特制的，您给个成本费就行。"靳部长听了她的话，没有一丝尴尬反而耍起了自己的套路。
"我要，我要"那个巨婴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拿着瓶子就跑。
"我喜欢瓶子，我喜欢瓶子"他拿着一个蓝色的瓶子当起了奶瓶。
"赶紧拿过来。"金夫人有点生气，一把夺了过来。可能是巨婴的不礼貌，让她觉得丢脸吧。
巨婴可不大答应了，他躺在地上打滚儿。哭喊着"我要，我要。"
巨大的哭声也震得房顶响，阿呆和靳部长有点不知所措了。
"好了，好了，妈妈给，妈妈给。"金夫人又顺手把瓶子塞在了他的嘴巴上。
巨婴瞬间就不哭了。坐起来翻了个身，爬进了他的蚊帐里，嘴里叼着瓶子看起了动画片；不时的拍着手哈哈笑着。
"让您见笑了。把这几个瓶子都留下吧。怪好看的。不过能不能帮个忙，陪我儿子玩一会。长时间看电视对眼睛不好。"金夫人说的轻描淡写，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好像她买的不是瓶子而是陪孩子玩的服务。
“好的好的，我先开个发票。"靳部长赶紧拿出发票单。
“阿呆别愣着了赶紧陪孩子玩会”靳部长说道。
“来，来，叔叔给你瓶子玩。”阿呆拿起瓶子塞到了他嘴里。
“我要骑马，我要骑马”巨婴忽然不高兴了。
阿呆一下不知所措了，这要叫他坐小身板上，还不把自己坐废了。
“叔叔腰不好不能坐，还是玩瓶子吧！”阿呆显然不会哄孩子。
“我要骑马，我要骑马”巨婴又哭了起来。
“看你笨的，哄孩子都不会！真没用”靳部长看见金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抢先一步上来，训斥了阿呆。
“来，叔叔让你骑，叔叔让你骑”靳部长摸了一把脸，把脸皮放进了兜里。他弯下身变成了一匹人形马，让巨婴骑在了他身上。
巨婴顿时就破涕为笑，“架架驾”的玩了起来。
大概转了五六圈，靳部长顶不住了，巨婴似乎也累了，他爬过来搂住了金夫人的小腿。
"我要喝奶，我要喝奶。"
金夫人的脸上瞬间燃起了夕阳般的红霞。
靳部长赶紧起身，把自己的脸皮按上，做起了人的模样。
看巨婴要吃奶，他们尴尬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他没有地缝可钻。于是赶紧起身匆匆离开了尴尬之地。
可是一路上靳部长都是黑着脸。
“穷人的脸皮是最没用的东西，挣钱才是王道。有了钱你的脸皮才能称为脸皮。”靳部长开着车自言自语，只是语气里带着气愤。
“我还没有学会怎么不要脸？！”阿呆本意只是说没学会不要脸的本领，可是话一出口似乎就变成了骂人的脏话。
“要脸你怎么能挣到钱。你等着饿死吧！”靳部长很生气。
“靳部长，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说您不要脸。我是说我还没学会您的不要脸的技能！”
“别提脸的事了。行吗？！”靳部长气的吐血了。
到了公司，靳部长没好气的甩了一句“下午去培训部报道啊”，就匆匆走了。
看来是把靳部长得罪了。只有那些部门不要的人，才会到培训部，接受重新培训，然后再分配。
吃了午饭。阿呆的脑袋开始发疼，失业的恐慌带着生存的压力一下挤满了他的脑袋。他不想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公司。
下午两点时阿呆准时来到了培训部。部长是个漂亮的小姐姐。看着也就二十三四。一身职业装，干净利落。
和他一起来进行再培训的还有七八个人。
“我叫李玫。好了大家排成两排。先进行语言训练。”
“先跟着我一起喊啊我是傻子！”
她一喊，大家都哈哈笑了！
“严肃一点。”她的语气严肃生硬，不容置喙。
“傻于苦干，傻于付出，我是傻子！大家跟着我喊啊”
“傻于苦干，傻于付出，我是傻子！”大家都有气无力的。
“傻于苦干，傻于付出，我是傻子！”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大家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里，慢慢从声音本身的呐喊里获得了精神力量。
声音和激情逐渐高涨起来。在愚昧的呐喊声里似乎有着无畏无私的奉献精神。
“我是傻子，我是傻子。”大家都开始进去了疯癫麻木的状态。
“看来进去状态了。下一步，大家排好了队伍，一个个过来。我再给大家洗洗脑啊！”李玫已经穿好了套袖和手套。
“大家不要慌，一个个来。这是圣水。不要洒了”
只见李玫不慌不忙的给一位女同事戴上了只有在理发店才有的头罩。
“你看这样脑壳就开了，然后喷点消毒液再用医用棉擦一擦。再倒点圣水就好了。”她努力用温柔的语调消除大家的紧张？
当她打开一位男同事的脑袋时惊讶了
"黄毒赌，脑子真是太黑了。多擦几遍吧。”李玫无奈的说道。
那位男同事倒是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人脑洗了一个又一个，丢弃的医用棉慢慢的扔满了垃圾桶。
最后轮到了阿呆。
“里面的废水真多啊。我先给你倒倒吧！”李玫打开了阿呆的脑壳。
阿呆瞬间感到了清凉，一瞬间生存的压力在这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好意思了。今天赶公交车，忘了倒了”阿呆故作轻松和无奈。
他脑子里顿时空空荡荡。
当把阿呆的脑子洗完后，李玫看着有点累了。
“好了，今天先这样吧。”
“记住你们想成为什么人，必须把自己想成什么人！”
“谢谢李部长，您辛苦了。”大家异口同声。
“好的。散了吧！”李部长勉强的笑了一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