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璧月阁。
山中清晨的雾气缭绕,混着树叶野花的清香。一座道观坐落在此山深处。
此道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容得下所有弟子居住。
道观门上的牌匾掉了一层漆,还铺上了薄薄的灰尘,模糊模糊可看见用瘦金体写的“璧月阁”三个字。
清晨小一辈们的读书声从窗户里飘出,打破了山野中的寂静。
另一边的房内,窗户边坐着一个素衣男子,并未束发,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侧。手上拖着本书,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双眼,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打桌面。
已经是深秋了,山上的寒意更是让人发凉。烧起屋内的炉火,仍是感到指尖发凉。
“大师兄。”门外的少年敲了敲门,满脸焦急。
谢俞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少年,皱了皱眉,淡淡道:“四师弟,怎么了?这么急。”
“大师兄!璧月阁的白仓月被御剑阁的人抢走了,还打伤了二师兄和五师弟。五师弟还被抓了。”
“什么?”话语间没了先前的淡然,略带着些着急。然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五师弟被抓了?二师弟没事吧?”谢俞皱眉皱的更深了。御剑阁,江湖中最大最神秘的组织。与碧月阁有着上百年的怨仇。怨仇纠葛,还敢来抢白月仓,也是不怕死。
白月仓,可医治被下了蛊的人,御剑阁这么着急着要白月仓,定是其中有人中了蛊。
谢俞也不是着急的主,但是白月仓是璧月阁前几代阁主养下的,是碧月阁不可缺少的东西。谢俞飞快束发,拿起一旁的月落剑便到:“带人一起,去御剑阁拿回白月仓。顺便跟师傅一说。”
几百里的路,一行人在天黑时进了城。
夜晚的长安城里,毛毛的细雨笼罩着整座城市,一行素衣男子撑伞快步走过每一条街道,赶在雨势变大之前到了御剑阁。
“想多了吧,白月仓怎么做我才不告诉你们。杀了我也不告诉你。”五师弟的声音传出御剑阁,站在门外的一行人听到后,确定了五师弟没事。
谢俞站在众人前面,抬头看着“御剑阁”三个字,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回到这里,还是会遇上他的。
“走吧,进去要人。”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换上的是凌厉的眼神,带着一众师弟进了楼。
走上一步阶梯,谢俞的心就乱了几分。他依旧不敢面对那个人。怕一看到他自己会失态。手心里慢慢浸出了冷汗,差点连剑也拿不稳。
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带着一众师弟走上最高楼。
“来了?”里面的人显然知道他们会来要人,提前沏好了茶,就等着他们到来。
谢俞握紧手中的剑,推开门。抬头从窗户望去看到对面的窗户前伫立着一个男子。隔着深秋的繁密细雨,谢俞能看出那边的黑衣男子倚靠在窗边,看向这边。红白相间的发带束起偏褐色的头发,手上拿着把出鞘的剑。
谢俞盯着对面的男子,抿着唇,熟悉的身材,熟悉的发带,是贺朝,是那个人。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谢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集中注意力。
“想必这位便是璧月阁的大师兄谢俞公子吧。在下是御剑阁二公子沈捷。”
“嗯,正是在下。”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们大哥,就是御剑阁的大公子贺朝,被人下了毒心蛊。”
听到后,谢俞眼中划过一丝着急,心里也有些疼。却又想起他们二人如今都是关系,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冷的挑了挑眉,“哦?令公子得病与我们璧月阁有何干系?”
“此毒只有白月仓可解。不然,只有被下蛊的人所爱之人可解。可是大哥他,并无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谢俞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拿五师弟做人质将自己引来这?他还爱着自己?
但是转瞬谢俞否定了这个想法。八年前就分道扬镳的两人,这些年一直形同陌路,毫无交集。他也早已把这个他曾经深爱的人埋在心底深处,即使现在还爱着,也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那你们便可以来我们璧月阁抢白月仓了吗?”说着谢俞拔出了剑,对准面前的御剑阁二公子沈捷。
沈捷也站起身来拿起剑防备。
这边紧张蓄势待发的气氛,被对面的御剑阁大公子贺朝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呵,八年未见还是这么急躁啊小朋友。”带着丝戏谑的道。然后拿起佩剑就走到对面楼去。
“你们告诉我白月仓如何使用,便放你们走,为何如此嘴硬呢?”沈捷收回剑,“在这里打,位置不够,我不会轻举妄动。而且,白月仓我们是……”一抬头,就看到大哥站在楼梯边,皱着眉,道:“大……大哥,您身子未痊愈,不可走动,否则毒素会……”
“我自有分寸。”贺朝冷冷的道。“我没让你动他,更没让你去拿白月仓。”
谢俞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脸色瞬间苍白,紧紧抿着唇,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飘忽不定,眼中悲喜交织着。
身后的男子轻笑一声,抽出剑抵上谢俞的脖子。
谢俞脸色一暗,随即转身也将剑抵于身后人的胸前。
转身后谢俞一怔。八年未见,眼前人再无当年年少般的青涩与稚嫩。眼角散发着成年男子的凌厉,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身黑衣衬得眼前人锋芒毕露,毫不收敛的傲气散发出来。
“练剑之人拿剑不稳,如何能与他人相斗?”贺朝干净爽朗的声音响起,手握住了眼前人微微颤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触碰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烙下浅浅一吻。眼角收尽凌厉,换上的是温柔与宠溺。
站在一旁一众璧月阁子弟们脸上皆是诧异。平时那个被师傅夸拿剑最稳,拿剑姿势最好的大师兄,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让别人触碰自己的大师兄,居然因为御剑阁大公子而触碰了自己的底线。
沈捷也是震惊。他们御剑阁大公子贺朝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狠角色,下剑就砍,毫不怜惜,而此时此刻居然放下手中的剑,还温柔的拉上别人的手。
“剑拿的稳不稳,不是你来教我的。”谢俞放下手中的剑,对上眼前人的眼睛。被温热的唇触碰过的手背上,还有残留的温度。
贺朝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丝笑容,道:“确实不是我来教的。毕竟璧月阁的唐师傅比我厉害,在下都甘拜下风,怎敢教唐师傅最得门生?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坐下喝杯茶再走?”
“既然是御剑阁大公子出言让我们留下,怎有不留之理?”
“我没说他们,我说的是你。只有你,谢俞,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