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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饥荒,想办法安置了灾民,皃煦挥手别离了村口那群枯瘦伶仃但好歹有了气色的可怜百姓,抓紧了洛小熠惨白的手,动用瞬移离开了这里。
他们已经在这里花费了太久时间,接下来的路也顾不上暴露,但他没想到,追兵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再不行动恐怕就会被包围,他的弟弟,越来越能耐了。皃煦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洛小熠?为什么一定要所有人不得安宁……
他的脑中不自觉浮现起饥荒中的人们,干涸无神的眼睛,枯瘦的四肢,肋骨粼粼……一种揪心的痛让他眉头紧紧皱起。
洛小熠静静看着皃煦,不言语。
“不止有追兵。”皃煦顿住往大路去的脚步,而是深入群山。
“我闻到了硝烟的气息,战火已经弥漫到这里来了。”皃煦忧心万千,他多想结束这无意义的牺牲和死亡,“这样看来,全域上下已经有七成沦陷战乱了。”
天下大乱。
皃煦不曾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用来形容自己的国家。
晨露落于枝尖,深山的鹿不知归处,一路风尘仆仆沁入了一丝世外清幽。
春天还没有来。
两人窝在一处峡谷中的山洞里休息,这里让洛小熠有些熟悉,是了,从前在修爵岛……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可是为什么记忆变得那么遥远?
欧阳零……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还有许久不曾出现的毁灭,洛小熠不知道祂是沉睡还是离开,但毁灭绝不会死,因为先死的一定是洛小熠。
短暂偷来的日子,现在让洛小熠分外想念了。
入夜里,偶尔一闻鸟虫鸣叫。洛小熠点起了无木火,借着火光处理伤口。
谢天谢地。皃煦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位爷总算记起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他看着洛小熠血肉模糊的伤口,一阵头皮发麻,幻痛了。眼见血越来越多,皃煦怀疑他想把自己剔骨,终于看不下去接手这堪称酷刑的包扎。
“……”洛小熠两手染血,一时不知怎么动作,就任由了皃煦一点一点把伤口清理干净。
然后皃煦起身,手掌散发着寒气,一道冰柱悬浮在火上,渐渐融化成干净的水,皃煦头也不抬,那水团自然飘荡着过来,冲洗掉血污,露出发白的肉,一些地方深可见骨,还有那两个钉子,皃煦也没办法,就把外衫撕成布条,过水清洗后烘干,用于包扎。
洛小熠嘴唇发白,面上的表情却是平平淡淡,好似习惯了比这更痛百倍的伤势。皃煦不太能确定那个毁灭之力有没有用处,他真怕洛小熠失血过多而亡。
“腿。”皃煦的手也染上了洛小熠的血,但他并不在意般,认认真真且轻轻柔柔的扶着洛小熠的脚腕,揭开黏在皮肉里的布料,重复着清理伤口并包扎的动作。
洛小熠哪里被别人这么帮过,小腿一动就想下意识抽离,皃煦怕他伤口开裂,空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膝盖。
“我自己来。”
“你够不到。”
“……”洛小熠语塞。
皃煦见他不语,又低下头忙碌起来。
毁灭之力真的有在发挥作用,只是简单包扎止血,洛小熠的气色瞬间好了大半,比起死人脸有了几分活气。
赫色的红发零碎遮住了大半脸庞,越过火光,朦胧的光影让他看上去温和许多。皃煦清洗了双手,坐在他不远处,渐渐的看入了迷。
曾经的洛小熠,会是这样吗?
还是会更加热烈,宛如骄阳?
皃煦不认识那样的洛小熠,他也不想开口去问,只好在心里悄悄的猜想。
尘埃虚无纷飞,火光浮游,明灭迷离,模糊了时空的界限。
不知为何,皃煦心中的失落疯长。
这不同于对家国天下的忧心。
只单单对他一人。
洛小熠,这样孤寂的你,我知道这不是你。因为我见过被友人牵挂的你,被鲜花拥簇的你,被万众瞩目的你。
那才是你。
可春日还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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