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我独自一个人逃离了城堡。

我的眼角有干掉的泪迹。

我提着我血迹斑斑的衣裙，在寒冷的夜晚，连衣裙都是冰冷的。

衣裙上的血迹已经变黑了。

我感觉不到由于快速奔跑而带来的风，但是心脏的空洞里却有风在吹，风在我的心房中肆虐，将它的偶有产生的一点热量也肆虐殆尽。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却忍不住露出让人心生恐惧的笑容，我的牙齿在格格作响，我努力抑制着自己发出猖狂的笑声。

啊啊，没有心脏的我的内心就要被滋生的名为恶毒或是嫉妒所带来的邪恶蛀虫蛀空了。

我可以去哪里呢？就像女巫所说的，哪里才是我真正的安妥之所呢？

我漫无目的跑着，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片森林。

精灵们看到我害怕的躲了起来，森林的夜晚似乎没有了那些美好的东西，这才是最最适合我的墓地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周围的黑暗却开始缓缓褪去。

又是那样的光芒。

轻柔的，淡淡的，但是却看起来那么明亮。

就像……萤火虫一样。

果然每次我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样心向光明的人，为什么要过来帮我呢？

我经常会这么想。

光芒像是在安慰我一般，温柔的抚摸着我。

我一抬起头，就看到了女巫。

她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她在等我。

她的脸上带着初见时候的那种波澜不惊的微笑，垂下眼帘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猜她的心思。

“辛苦了，艾帕。”

她这样说着，伸出她白暂的手臂，像初见一般轻轻拥抱着我的灵魂。

“先休息一下吧。”

她的声音里有让人安心的魔力。

“可以……让我结束了吗？”

我推开女巫，她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诧异，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很奇怪，但是不容许我多加思考，她又变回了原来处变不惊的样子。

“这样就可以了？”她的眼睛看着我，像是要把我丑陋的内心看透，我一时手足无措。

然后，女巫开始将起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回来禀报的猎人被国王发现了。国王看出了我想要除掉公主的想法，从修好的魔镜口中套出了白雪公主的据点。

国王派人给公主送去了有毒的红苹果。

在那之后公主昏迷不醒，与迷途的王子一见钟情——就像童话故事的展开。

“这是最后一件事情了。”

女巫笑着说，她手中拿着一张镶着金边的纸。

白雪公主婚礼的邀请函。

“结束后，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死亡。”

女巫笑着说着，将纸递了过来。

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初次见面一样呢。

我则是遭人唾弃宛如过街老鼠一样的罪人，而你则将是高高在上的新女王陛下。

啊啊，白雪公主殿下，你穿着闪闪发光的美丽礼服，面带着完美的笑容，站在万人的中心。大家口中喊着你的名字，为你的婚姻祝福。

我依然待在角落，看着那张曾经我也拥有过的脸。你无论在哪里都受人尊敬和爱戴，而我却处处遭人厌恶，世界上唯一爱着我的人却是给我带来这一切不幸的人。而他也终于也消失在了我复仇的刀刃下。

仔细想来，我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那张脸，本就是我不该拥有，我不配拥有的。

我们是姐妹啊，只是你从来都不会知道。

现在不会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那和你的身份不匹配，不是吗？你所应该拥有的是荣耀和光明啊。

我站在会场的角落，还是被新的卫兵发现了。他们通过我血迹斑斑的衣裙和恶毒的面容认出了我。

士兵微笑着用钳子递给我一双烤红的舞鞋。

“王后陛下，请您尽情地跳舞吧。”

一切都如同初见。

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疼痛感从脚尖蔓延到全身，疯狂地灼烧着我这具虚无的肉体，但是它是有温度的，它是有温度的啊。那是和我肉体的极度寒冷所不同的，可以穿透我灵魂的热度。它从脚部一直刺激到我的大脑和早已失去的心脏，它让我整个灵魂都开始燃烧。

这就是白雪所给我的唯一的惩罚。我感受到了人群的目光，我张开双臂，努力点起脚尖，开始最后的舞蹈。

白雪也在看着我，她有一双和我一起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看着我这样狼狈的样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呢？离得很远，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想起了那日在花园中的相遇，她递给我一支康乃馨。

“你就是新妈妈吗？”她这么问，并告诉我康乃馨名为着母爱。但是我却将那株康乃馨丢弃在了地上。

她对我的仇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我所做的事情，又是真的有意义的吗？

我旋转着，足部的痛感也渐渐被麻痹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没有这样的痛意，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存在了。

然后，疼痛感渐渐消失了，舞会的音乐，以及舞会的场景都在离我远去。

我又看到了女巫的光芒，我低下头，看到我的身体开始渐渐消散了。

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污秽不堪，它们化作了无数像女巫的光芒那样的光点，就像萤火虫一样。

我看到了女巫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非常难过的样子。

那并不是因为我的离去而悲伤，而是有一种怜悯和忏悔的表情。我依稀想起，那一天她说帮我完成我的愿望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一点也不明白，但是就这样也挺好的，我的最终离去，还有人会为我送别，单单是这一点我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我笑着问女巫。

“嗯。”

这一次，女巫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但是这一次，她的脸上却自始自终都没有笑容。

随后，一种温暖包围住了我，那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受。

灵魂也开始支离破碎了。

最后，一切都归于沉寂了。

（END）

BAD APPLE（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