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心爱的人与明媒正娶的妻子琴瑟和谐,相濡以沫。叶澜依本想为他们高兴,可是口里却是苦涩的像是吞了无数个黄莲,竟然怎么也说不出那种附合众人,赞清河王和王妃天生一对璧人的话来。
心中的澎湃汹涌得难以遏制,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下去。叶澜依起身,悄悄的出了宴席。
勾栏曲折的长廊蜿蜒无绝,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廊下绿蜡桐叶舒卷喜人,疏斜的紫蓼花枝横逸旁出,落在青砖地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无尽无遮,只转眼见一片落叶从枝头坠落。
才出重华殿,叶澜依眼里的泪便无声的掉了出来,似心底无人诉说的一句哀叹。天空一轮明月如晶,那样明籼的光辉如水倾泻,不知世间离愁一般。
竹沥小饮了几杯“梨花白”,不久后劲儿上涌,满面皆是春色,只道是不胜酒力。侍奉在旁的无忧笑道:“那梨花白入口清甜,后劲却大。娘娘想是酒气上来了呢,还是出去走走好。”
竹沥觉得两颊滚滚烫上来,头晕目眩,道:“那便扶本宫出去逛逛。”无忧一径扶住竹沥的手,两人一路出了重华殿。
槛菊愁烟兰泣露的时节,宫殿重重罗幕飞纱缓缓垂落。廊前檐下摇曳着姿态袅娜的藤萝湿漉漉的,偶尔有几滴露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头发上,鬓发间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藤萝清香。
叶澜依换过一身衣裳,木兰青双绣缎裳,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一枚银丝盘曲而就的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十分素净淡雅。皓月临空,浮光霭霭,叶澜依躲在一从藤萝之后,任由露水沾湿了鬓发。
露水沾湿鬓发,又沿着脖颈打湿衣领。但那种露水的冰凉感觉从肌理好似能渗入心脉,像一片薄薄的利刃刺入胸怀,将心割裂成碎片。
周围寂寥无声,并不见任何人影。竹沥穿的粉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踏在被露水洇湿的石子道上,连着裙裾碰触的声音,沙沙轻响。
无忧问道:“娘娘在寻什么?”
竹沥笑道:“没什么,随意走走。”转过一从姿态袅娜的藤萝,便看见了蹲在此处的叶澜依。
叶澜依一双凤眼在月光下似一对黑曜宝石,暗暗流光溢彩,但在此刻却是湿漉漉的,可能是刚哭过吧。
竹沥淡然道:“滟妹妹也是为了清河王高兴吧?”
叶澜依顾左右而言他,“贵妃娘娘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竹沥打量她一身碧青的衣衫,坦然回视着她,“你终日只着青色衣衫,更何况刚刚宴席上你看着清河王夫妇一块说话时,那快哭的表情,可作不出假的。”
叶澜依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竹沥道:“你知道了?”又低笑一声,冷冷道:“那又如何?”
竹沥淡然望住她,“并不如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的心思,清河王知道吗?”
叶澜依轻笑一声,“他不知道。大家一样都是皇帝的妃嫔,娘娘何必再多问。”
竹沥看着她道:“因为皇上很宠爱你。”
“很宠爱我么?”她清冷的神色在月光下凛冽如冰的清醒,“我若不喜欢他,宠爱于我不过是囚牢束缚罢了。娘娘倒是喜欢皇上,那样在意。”
竹沥含笑道:“很蠢吧?明知他不可能只将目光放在你身上,却还是不死心。”
叶澜依眸光流转,“你不蠢。你只是没有办法得到他的心,就像我没有办法在清河王身边一样。”
“清河王……”提起心上人,她的唇角因这个名字而有了温柔的弧度,眉眼亦有柔和的神采,“他虽是天潢贵胄,其实与我一样都是孤苦无依之人。这些年来,唯有他对我好,肯怜惜我。在御苑时人人对我呼喝打骂,驱之若兽,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人……即便如今,宫中上下许多人不视我为妖孽祸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待我也不曾变过态度……”
竹沥轻笑,如三月清风拂动檐间风铃,“本来是想要挟你,化为己用。不曾想到是被你说透了。罢了罢了,我大概已经明白你今后的选择了。”
叶澜依纤手微摆,卷着鬓边垂发,“你明白就好。为着你今天的话,他日我也不会与你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