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五年,大年初一那一日,玄凌立皇长子予漓为豫王,皇次子予潇为瑾王;还让礼部早早开始准备瑾王大婚的礼仪物什。
长子与次子一同封王,之前立长子予漓为太子的言论一时间也平息不少。但也多了不少声音,提议立皇次子予潇为太子。皇帝玄凌并未表态,请立太子的折子大多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为求吉祥圆满,宫中妃嫔与皇亲贵族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锦绣绫罗堆积如云霞虹彩,金玉珠翠光芒辉闪,盛世浮华,倾人欲醉。
紫奥城内一片热闹欢腾,飞檐卷翘,宝瓦琉璃,深宫重苑,金环玉铛,无数明灯闪耀如星子璀璨,重重宫苑灯火通明,似银河倒挂,灼灼生辉,再加上触目皆是的红缎锦绸,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氤氲温热的喜庆之气。
歌舞升平,喜乐如海,在这被繁华浸染的欢乐中,玄凌突然下旨,先给衡阳公主乐懿加封汤沐邑三千户。这旨意下的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是颐宁宫中的太后已然年迈体弱,玄凌此举不过是想为太后冲冲喜。可在乾元二十五年的初春,太后还是沉疴日重。
为了使病中的太后安享团圆之乐,玄凌特意下旨:让远嫁凉州的真宁长公主归宁。真宁长公主带着年方十六的承懿翁主,归京探望病重的太后。
出嫁已居宫外的衡阳公主乐懿听闻太后病了,或是带着她生的两个孩子陪太后说话,或是在坊间寻了好些精巧的小玩意来宽慰太后的病心。
为此,太后专门笑她道:“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如此娇憨憨的!”
乐懿笑吟吟道:“祖母,不久后真宁姑姑就要回宫归宁了,听说带着已经十六的承懿妹妹。乐儿不在您面前刷刷脸,等会儿来了两个大美人,自然是要把乐儿忘在脑后了。”
乐懿自小承欢于太后膝下,知道怎么逗太后开心。果不其然,太后不觉含笑,“你个小妮子,哀家什么时候把你忘了!”
不日,真宁长公主已到京城。玄凌命人重新装饰了一番旧时真宁长公主的公主府。翌日真宁长公主便携女进宫问安。
春光总是格外流恋于皇后宜修的凤仪宫。半月前的天气晴雨不定,几场春雨绵绵,凤仪宫殿前的十几树牡丹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
众妃正在昭阳殿请安,太后突然派人来请皇后宜修带着养育皇子帝姬的妃嫔们前去说说话。宫中妃嫔得到真宁长公主归宁的消息,对太后亲生的这位长公主很是好奇。
毕竟这位长公主已经离京数十年了。因真宁长公主的驸马陈舜为大周远戍凉州,保定一方安宁。真宁长公主随夫出使边塞,连着数年边地不靖不曾回过京城。边境苦寒,在此环境之下,真宁长公主自生育承懿翁主后便落下了病根,只与驸马生育了一个独女,便是承懿翁主。
皇后宜修想着这时间,开蒙皇子们大都在尚书房上学,便让宫人只带了几位帝姬和妃子们前去颐宁宫。
见皇后宜修一行人前来,竹息忙让宫人打了帘子让众人进去。进去一瞧,太后正起身坐在榻上拉着一位少女的手问长问短,榻边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女子,神色极是亲热。
芳若通报了众妃进来,太后笑吟吟抬起头来,“可算是来全了,都是一家人姐妹,早该见一见了。”
众人屈膝向太后请安,不管内心如何,面上满是笑容道:“恭喜长公主归来。”
真宁长公主身量修长挺拔,一袭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衣,温婉中有清刚气。仔细望去,倒很能看出几分太后年轻时的姿容。这就是真宁长公主,玄凌唯一的同胞姐姐。
真宁长公主未出嫁倒见过皇后宜修,彼此之间还算熟悉的,道:“许久不见皇后,皇后安好?”
皇后宜修笑语温和,“一切都还好!”
真宁长公主凝眸于竹沥,片刻,启唇轻声笑道:“昔年也曾见过贵妃豆蔻之时的模样。如今数年不见,贵妃长开后果然是冠绝天下的美人胚子,望之不俗。”
竹沥屈膝,“长公主万福。”
真宁长公主笑语柔和,“贵妃何须这般客气。”
有一把清亮动人的声音俏生生在耳边响起,“母亲,你方才怎么看贵妃看了这样久?”她如水明眸在我面上清亮亮流过,“贵妃的确极美,母亲贪恋美色,也不要忽视慧生呀!”
“美色是世间最难得也最易逝去的东西,不止你母亲,连哀家也无比贪恋。你去照照镜子,若是喜欢自己年轻容貌,你也是贪恋美色之人呵。”太后今日兴致极高,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那少女面上一红,跺足道:“慧生不依,外祖母欺负慧生呢。”
长公主牵过那少女,笑着抚她的肩膀,“慧生,见过贵妃吧。”
眼前的少女明艳若向阳春花,还带着未脱的天真稚气与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气,眉眼之间承继了她母亲与太后的刚毅之色,这便是被封做“承懿翁主”的陈慧生。
她与竹沥见过礼,衔着好奇的笑意打量着我,“即便远在凉州,我也听闻贵妃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能在舅父身边承宠多年的,必不会是寻常颜色。”
真宁长公主听她如此言语无忌,不觉微微沉下脸色,道:“慧生。”
竹沥微微一笑,道:“翁主真会说话,本宫很喜欢你小嘴甜甜的夸本宫好看。翁主也如迎春一般明艳大方。”
慧生笑得如银铃一般,“贵妃好有趣,舅父和你说话一定觉得有趣味。不像我母亲,要是谈不拢,生气时就叫我‘摧人心肝的小孽障’来着。”
长公主极是疼惜这个女儿,一壁薄责般看她一眼,一壁向众人笑道:“慧生自小被孤宠坏了,不要见笑才好。”
慧生呵呵一笑,“我晓得,那也是母亲心疼我。”
衡阳公主乐懿在旁不觉失笑,“姑母那当然是心疼慧生。我也有类似的时侯,记得将将选婿的时候,母后和母妃愁的快眉毛都拧到一块了!”
“诶,有时侯母亲也会担心,如何能挑得出一位好女婿来。这样说,我和大表姐倒是有相似之处了!”慧生穿着一袭郁金香色真珠旋裙,一笑起来真似一朵郁金香临风轻摆,十分可人。
太后极是开怀,笑道:“女孩子家家张嘴便是自己亲事,也不怕羞!哀家看慧生与乐懿或者志趣相投,不妨上林苑去玩玩。”
乐懿笑道:“祖母您这位外孙女娇俏伶俐,若能应允,可是乐懿的幸运!”
慧生拍着手笑道:“极好。既然表姐都那么说了,”说罢又看真宁长公主,“母亲就允许嘛。”
长公主笑靥如花,“你喜欢便去吧,别吵着衡阳公主才好。”
乐懿与慧生相视一眼,双双如小鸟儿一般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