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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大哥

绝代双骄:竹里馆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何必再想什么法子?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我先前只不过是懒得和你动手罢了,常言道,好男不与女斗,我……”

他话未说完,小仙女的手掌已到了他面前。这一掌招式倒也平常,但却奇快,简直快得不可思议,若非眼见,谁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出手如此迅急。小鱼儿口中说话时,眼睛虽一直盯住她,防备着她,但这一掌击来,他竟然还是躲不开。

他身子全力一拧,脸上还是被那春葱般的指尖刮着一些,脸上立刻多了三道红印,火辣辣地发疼。

小仙女第二掌又跟着发出。

小鱼儿大嚷道:“住手,好男不跟女斗,住手!”

他大叫大嚷,小仙女却似全未听见,她实在恨透这坏小子了,铁青着脸,瞬息间已击出了二三十掌。小鱼儿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她招式有什么奇妙之处。她一掌击来,小鱼儿明明觉得自己可以从容化解,但到她一掌真的击来时,小鱼儿却不知躲得多么狼狈,他连变了十几种身法,连掏心窝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但却竟然无法还手击出一掌——他一招还未击出,小仙女的第二招已跟着攻来,他好容易再躲过这一掌,再想还手,小仙女第三招又来了,他简直只有挨打的份儿。

铁心兰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睛也已瞧直了。

她根本瞧不清小仙女的身法、招式,她只瞧见一条红衣人影,那两只白生生的手掌,竟已化为一条白线。这条白线在红影中蹿来蹿去,又好像一条鞭子,小鱼儿就被这条鞭子打得到处乱跑,他跑到哪里,鞭子就追到哪里。铁心兰委实也瞧不出这掌法有什么特别奇妙之处,但却一辈子也没有瞧见过这么快的掌法。小仙女的这双手生像是附着什么妖魔精灵,否则怎会有如此快的出手?

小鱼儿只觉她像生着十几只手似的,刚躲过这一只,另一只已来了,他简直连气都不能喘。到后来小鱼儿眼前已全都是她那白生生的、兰花般的掌影,他连头都晕了,突又放声大呼道:“住手,住手,你已中了我的毒,你……”

他又想重施故伎,怎奈小仙女却全不听他这一套,铁心兰也急得变了颜色,但身子还是软软的,却又无法助他出手。

小鱼儿满头大汗,叫道:“你不相信?你可知我这毒药有多厉害?”

小仙女冷笑道:“在我手下,天下可说绝无一人还能抽出手来施毒,何况是你这小鬼,你又想骗我,你简直是做梦!”

小鱼儿大叫道:“我不骗你,我……”

突然“啪”的一声,他脸上已着了一掌,身子竟被打得直飞了出去,远远落在一丈外,在地上直滚。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小鱼儿,你……你……”

哪知小鱼儿不等她话说完,一个翻身又跳了起来,擦了擦从嘴角淌下来的鲜血,笑嘻嘻道:“你放心,她打不死我的,只要她打不死我,我总能打倒她。”

小仙女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她话未说完,身子又冲了过去,又攻出七掌。不错,她掌式既不奇诡,也不算狠辣,但却实在太快,快得令对方简直不能喘息,不能还手。

别人若不还手,又怎能胜她。

小鱼儿咬着牙,发下狠,无论如何,也得还她两拳。他看准小仙女掌法中有个破绽,拼命一招击出。

那知等到他这一招击出时,小仙女手掌已将那破绽补上,他一招还只击出一半,肚子上已挨了一拳。

铁心兰惊呼道:“不好!”

呼声中,小鱼儿又被打得飞了出去,满地乱滚。

铁心兰颤声道:“算了吧,求求你……你打不过她,她实在太快了!”

哪知小鱼儿还是站起来。

他虽然疼得龇牙咧嘴,还是笑道:“就因为她太快,所以打不死我……出手太快,就不会太重,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小仙女面色也变了,她委实也未想到这小子竟然变得如此有种,居然还能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出手并不轻,若是换了别人,挨了这三下,纵然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但这小子非但能站起来,竟反而也出手反击起来了。

小仙女咬了咬嘴唇,道:“好,算你骨头硬,我倒要瞧瞧你的骨头有多硬!”

她出手越来越快,小鱼儿却越打越慢。

但是他躺下去,又爬起来,躺下去,又爬起来……

小鱼儿第七次爬起来,却又倒下去,他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小仙女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也不知是愤怒,是痛恨,还是已有些可怜,有些不忍。

她口中只是冷冷道:“你只要服输,我就饶了你!”

小鱼儿道:“放屁!谁要你饶我……要你求我饶你……我要扒下你的衣裳,把你吊在树上,狠狠地抽你……”

他摇摇摆摆,才站直身子。小仙女已冲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踢得连滚几滚。

铁心兰已闭起眼睛,不忍去瞧了,她的心已碎,肠已断,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这可恨的冤家如此关心。

小鱼儿伏在地上,不住喘息,终于不能动了,小仙女胸膛已有些起伏,她喘息着道:“小鬼!小坏种!小流氓!你还能站起来么?你还能再打么?”

小鱼儿双手抓着地上的草,身子慢慢向上爬,颤声道:“你才是坏种!流氓!你……你还是强盗……”

小仙女大怒叫道:“你还敢骂我!”

她又冲上去,一脚又将小鱼儿踢了几个滚。

铁心兰嘶声道:“你……你……你好狠,人家已躺在地上,你还要动手!”

小仙女恨声道:“谁叫这小鬼骂我!”

小鱼儿道:“我骂你,我偏要骂你,你见财起意、你无恶不作、你杀人如草、你……你是见鬼的小仙女,你简直是个母夜叉。”

他声音已越来越弱,但还是骂不绝口。

小仙女气得身子发抖,一脚踩在他胸膛上,道:“好,你骂,你骂……我叫你永远再也骂不出,我本不想杀你,这是你逼我的,我……”

她咬着牙,一掌方待击下,铁心兰失声惊呼,也挣扎着要爬过去,滚过去,哪知就在此刻——

小鱼儿突然出手,抱住了小仙女的脚。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小仙女纤巧窈窕的身子一抡,抡了起来,接着飞起一脚踢在小仙女腰跟上。

小仙女再也想不到这垂死的人还能出手,脚一麻,身子被抡起,头一晕,腰上挨了一脚,接着就摔在地上。

小鱼儿也仆倒下去,压在她身上,两只手片刻不停,把可以摸得到的穴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点了。

铁心兰又惊又喜,颤声道:“小鱼儿,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喘息着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打不死我的……我这身子是被药水泡大的,别人吃奶的时候,我就已开始吃药……莫说是她,就算是出手比她再重十倍的人,也休想将我打得真个爬不起来。”

铁心兰道:“但你……你方才……”

小鱼儿大笑道:“我方才只是故意装出来骗她的,好叫她不防备,然后再故意骂她,让她生气,她气晕了头,我就笑歪了嘴。”

铁心兰终于破涕为笑,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的没事么?”

小鱼儿站起来,笑道:“我这一身铜筋铁骨,凭她那两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能伤得了我?她拳头打在我身上,简直好像在弹棉花似的。”但这棉花却委实弹得不轻,他嘴虽说得硬,但身子一动,就到处发疼,全身骨头像是被打散了。

他狠狠瞧着小仙女,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仙女闭着眼睛,眼泪已一连串流下来。

小鱼儿大笑道:“你哭也没有用的,我说过要还你几拳,就是要还你几拳,一拳也不会少……”

说着说着,他一拳打了过去。他一连打了四拳,打得可真不轻。小仙女闭着眼,咬着牙,哼也不哼。

小鱼儿道:“你求我饶你,我就少打几拳。”

小仙女突然大叫道:“你这恶贼,你打死我吧!”

小鱼儿一个耳光打过去,打得她住了嘴。

铁心兰忍不住道:“你就饶了她吧!”

小鱼儿道:“饶她!我为什么要饶她,她方才为何不饶我,我说过要扒下她的衣服,将她吊在树上……”

小仙女嘶声呼道:“你敢!你若真的,我……我死了也不饶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活着我尚不怕,何况死的。”

他一把抓起小仙女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抓起来,正正反反,先打了她四个耳刮子,笑道:“这是本钱,先还你,还要再加利息。”

小仙女泪流满面道:“你……你好狠……”

小鱼儿道:“我狠?你自己难道不狠?……你只知别人对你出手狠,难道就忘了你对别人出手时,岂非还要比这狠得多。”他越说越气,一把就撕开了小仙女的衣服。

小仙女整个软玉般的肩头都露了出来,她嘶声大骂道:“你这恶狗、恶魔……”

她简直将心里想得出的什么话全都骂了出来。

小鱼儿笑嘻嘻地听着,摇头道:“你若骂得好,我听听也没关系,还觉有趣,但你实在不会骂人,骂人的技术你一点也不懂,我只有请你住嘴了。”他竟从地上抓把烂泥,要往小仙女嘴里塞。

小仙女现在真的怕了,终于痛哭着道:“求求你……饶了我吧……

饶了我吧……”

小鱼儿大笑道:“好,你终于求我饶你了,你莫要忘记。”

小仙女哭得肠子都断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毕竟年纪还小,她第一次尝到被人欺负的滋味。

小鱼儿大笑着将她摔在地上,道:“好,我饶了你。”

他再也不瞧小仙女一眼,转过身子,扶起铁心兰,撮口而哨,叫道:“小白菜……小白菜……”

那匹小白马竟真的和他有缘,竟真的跑了过来。

小鱼儿笑道:“白菜兄,这次辛苦了你,背我们两人一程吧,到了前面,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还得喝两杯。”

他扶着铁心兰上了马,自己也上了马,这匹马虽然小,气力却不小,轻嘶一声,轻快地向前跑去。

小鱼儿大笑道:“小仙女,再见了……嗯,还是莫要再见的好。”

他竟然就这样扬长而去,留下动也不能动的小仙女,躺在地上,小仙女的哭声,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两个人挤在马背上,靠得紧紧的,铁心兰只觉身子又轻又软,像是靠在云堆里,既不愿动,也不愿说话。

小仙女的哭声,终于听不见了。铁心兰终于轻叹一声,道:“你真的是张箐的灾星。”

小鱼儿笑道:“她遇见我,算她倒楣。”

铁心兰默然半晌,悠悠道:“我真没想到,你真的打起来时,竟那么狠,那么不怕死……”

小鱼儿大笑道:“我也许是个坏蛋,但却绝不是孬种。别人想要我于什么都容易,但谁也休想叫我求饶。”

铁心兰嫣然一笑,柔声道:“不错,你就算坏,但也坏得是个男子汉。”

星光月色都很亮,银子般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几乎已变成了一个。

又过了半晌,铁心兰突然道:“你可知道‘小仙女’张菁为什么要抢我那张藏宝图?”

小鱼儿道:“还不是见财起意。”

铁心兰道:“那你就错了,她手段虽然毒辣,却不是个坏人。”

小鱼儿笑道:“她难道是好人?……好人要杀你,坏人却救了你,这岂非怪事!”

铁心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她要抢我的藏宝图,只因为她母亲和这批宝藏的主人有很密切的关系。”

小鱼儿道:“哦!……她已经这么凶了,她母亲岂非更是个母夜叉。”

铁心兰笑道:“她母亲非但不是个母夜叉,还是昔日江湖中一位大大有名的美人,只要看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迷得要死要活的。”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我倒想瞧瞧。”

铁心兰咬着嘴唇,道:“只可惜你迟生了几年,她现在已经老了,但江湖中老一辈的人听到‘玉娘子’张三娘的名字,心还会直跳。”

小鱼儿笑道:“你为什么不说只可惜她早生了几年,见不着我……

那么,小仙女的父亲又是个何许人物?”

铁心兰道:“这……这我却不清楚。”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有名美人的子女,的确有许多是找不到父亲的,只因为可能是她父亲的人太多了。”

铁心兰噗哧一笑,道:“你少缺德,那‘玉娘子’虽然美得如玉.但也冷得如冰,江湖中追求她的男人虽不知有多少,但她瞧得上的却只有一个。”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谁有如此艳福?”

铁心兰道:“就是那藏珍的主人,名叫燕南天!”

小鱼儿身子微微一震,失声道:“燕南天!”

铁心兰道:“你也听过这名字?”

小鱼儿道:“我……我好像听见过,却已记不清了。”

铁心兰道:“你若听到过这名字,就不该忘记。他本是昔日江湖中最最有名的剑客,他的剑法,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小鱼儿道:“哦!”

铁心兰悠悠道:“他生得虽不英俊,但却是江湖中最有男人气概的男子汉,只可惜我也迟生了几年,见不着他。”

小鱼儿笑道:“你可要我帮你找他?”

铁心兰叹道:“你已找不着他,任何人都找不着他,江湖传言,十几年前,他不知为了什么,闯入‘恶人谷’,从此就没有再出来,他虽然剑法无敌,但遇着那许多恶人,只怕……还是难逃毒手。”

小鱼儿默然半晌,道:“噢……”

铁心兰道:“这藏宝图,据说就是他入谷之前留下的,他似乎也自知入谷之后必死,所以便将他生前搜集的古玩珍宝,以及他无敌天下的剑谱,全都藏在一个隐密之处,若没有这藏宝图,谁也找不到。”

小鱼儿缓缓点头道:“珍宝虽不足令人动心,但这剑谱却的确令人眼红,谁得了这剑谱,谁就可无敌于天下,那就难怪有这许多人要来抢了。”

铁心兰道:“但小仙女却非为这剑谱,而是为了要安慰她的母亲……”

她方待回头,但眼光溜过地上,整个身子突然一震,失声道:“你……你瞧,这……这是……”

小鱼儿笑道:“我早就瞧见了,地上的影子,已多了一个。”

地上的影子,竟赫然真的多了一个,多出来的影子,就站在小鱼儿身后的马屁股上。

但马还是照样往前跑,像是全无知觉。小鱼儿虽沉得住气,铁心兰却慌了,抱着小鱼儿的手,拼命一勒马缰,那匹马长嘶而起,铁心兰却跌下马去。

只听一人冷冷道:“你怕什么,我若要取你们性命,早已出手了!”

小鱼儿笑道:“我若害怕,早已跳下马了。”

那语音咯咯笑道:“不错,你这人很有意思,我早就瞧出你很有意思,想交交你这朋友,所以才跟着来的。”这语声又尖又亮,说话人的嗓子,就像是金铁铸成,这语声虽然冰冰冷冷,但却又似带着稚气。

铁心兰惊惶爬起,抬眼瞧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轻飘飘站在马屁股上,活像是黏在上面的纸。他不但全身都被一件闪闪发光的紧身衣服紧紧裹住,一张脸也蒙着漆黑的面具,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地方如漆,白的地方如雪,这双眼睛在夜色中一眨一眨的,也说不出有多么诡异可怖。

铁心兰耸然动容,失声道:“你莫非就是黑蜘蛛?”

那黑衣人怪笑道:“不错,你居然认得我。”

铁心兰道:“你……你怎会到这里?”

黑蜘蛛道:“我本也是为你来的,但瞧见这小伙子,觉得很有趣,可真比那藏宝图有趣多了,我想交这朋友,只好放弃那藏宝图。”

小鱼儿大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将我瞧得比这藏宝图还重,这种朋友我也要交的……只是,黑蜘蛛,这又算什么名字?”

黑蜘蛛冷冷道:“你连黑蜘蛛这名字都未听过,简直是孤陋寡闻,当今天下,不知我名字的人,还能在江湖中混么?”

小鱼儿道:“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黑蜘蛛道:“你将白马涂成花马时,我就瞧见了。”

小鱼儿道:“奇怪,我竟不知道。”

黑蜘蛛冷笑道:“我若存心要跟住一个人,就算跟上一辈子,那人也不会知道。我若不愿被人瞧见,当今天下,又有谁能够瞧见我的影子?”

小鱼儿纵身下马来,瞧着他那摇来摇去的身子,笑道:“你年纪虽小,口气可真不小。”

黑蜘蛛怒道:“谁说我年纪小?”

小鱼儿道:“我听你说话,难道还听不出?”

黑蜘蛛眨着眼睛,瞧了他半晌,咯咯笑道:“我年纪纵然小,也大得可以做你叔叔伯伯了,只是我既想交你这朋友,也不愿倚老卖老,你就叫我大哥吧!”

小鱼儿笑道:“大哥?……你个子比我还小,该叫我大哥才是。”

黑蜘蛛眼睛一瞪,怒道:“江湖中人求我要叫我一声大哥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却被我一个个踢回去了,我要你叫我,你还不愿意?”

铁心兰已站了起来,不住地向小鱼儿使眼色。

小鱼儿却似没有瞧见,还是笑道:“很好!……黑老弟,你的本事不小……”

黑蜘蛛怒道:“你叫我什么?”

小鱼儿道:“黑老弟,咱们喝两杯去如何?”

黑蜘蛛咯咯笑道:“你可知你现在已将有大祸临头,除了我外,没有人能帮你,你若叫我一声大哥,不知有多少好处。”

铁心兰已急得要跺脚,直恨不得掐住小鱼儿的脖子,要他叫“大哥”,但小鱼儿却还是笑嘻嘻道:“黑老弟,我有什么大祸临头,你且说来听听。”

黑蜘蛛瞪着眼睛瞧住他,瞧了半晌,突然冷笑道:“好,我本来想帮你个忙的,但你既然要在我面前充老大,我也就犯不着再管你的事了。”说话间,手突然一扬,月光下只见他袖管中仿佛有条闪闪发光的银丝,笔直飞了出去。

小鱼儿还想仔细瞧瞧这是什么,哪知他眼睛才眨了眨,黑蜘蛛的手一抖,人已跟着飞了出去,就像是箭一般。接着,他人就不见了,那银丝也不见了。

小鱼儿也不禁怔了怔,叹道:“难怪他口气这么大,轻功果然有两下子。”

铁心兰叹道:“岂止有两下子,他这手独门轻功,‘神蛛凌空,银丝渡虚’,在江湖中简直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小鱼儿道:“这种功夫有什么巧妙?”

铁心兰道:“他袖中所藏的,据说真是南海千年神蛛所结的丝,又坚又韧,刀剑难伤,他将这蛛丝藏在一个特制的机簧筒中,手一扬,蛛丝就飞了出去,最远据说可达一二十丈,而蛛丝顶端的银针,无论钉住什么东西,他人立刻就能跟着到那里,当真可说是来去飘忽,快如鬼魅。”

小鱼儿笑道:“这小子非但人古怪得有趣,所练的功夫也古怪得有趣,却不知他年纪竟是大是小?为什么如此喜欢充老。”

铁心兰道:“江湖中没有一个人瞧见过他的脸,更没有人知道他年纪,只知他最恨别人说他小,谁要犯了他这毛病,马上就要倒霉。”

小鱼儿道:“我怎么还没有倒霉?”

铁心兰展颜笑道:“这倒是怪事,他倒真像是和你有缘,否则,就凭你叫他那几声老弟,他只怕已经要割下你的舌头了。”

笑着笑着,突又长长叹息了一声,皱眉道:“但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他说咱们立刻就将有大祸临头,只怕……只怕也不会说假。”

小鱼儿笑道:“哪有什么大祸临头,你别听他鬼话。”他语声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字,已几乎听不出了,他的眼睛,也已紧紧盯在马屁股上,不知瞧见了什么。

铁心兰刚发觉,刚想去瞧。

但小鱼儿却拖着她上了马,道:“咱们快走吧!”

铁心兰道:“你……你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没有什么……哈哈,哪有什么?”

铁心兰垂下了头,默然半晌,幽幽道:“我知道你一打哈哈,说的就不是真话。”

小鱼儿怔了怔,大笑道:“不想我这毛病竟被你瞧出了……我这毛病是从小被一个人传染的,竟一直到现在还改不过来。”

铁心兰自然不知道传染这毛病给他的就是从来不说真话的“哈哈儿”,她也不想问,只是急着道:“那么,你究竟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不瞧也罢。”

铁心兰笑道:“我知道你不让我瞧,是怕我着急,但我若不瞧,就会更着急……”

小鱼儿苦笑摇头道:“唉……女人,你要瞧,就瞧瞧吧。”

马屁股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印上一条绿色的小蛇。

这条小蛇是以碧磷印上去的,在月光下闪着丑恶的绿光。光芒闪动,这条蛇也像是在蠕动,那铲形的蛇头,更像是随时都会跳出来噬人。小鱼儿虽然明知它不是活的,但不知怎的,却越瞧越觉得恶心,全身上下,像是都起了鸡皮疙瘩。

铁心兰更早已面色大变,道:“蛇……碧磷蛇……青海之灵,食鹿神君!”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你说什么?”

铁心兰苍白着脸,颤声道:“你不懂的……不懂的……”

小鱼儿道:“一条小蛇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可怕。”

铁心兰道:“真的不可怕,这假的才可怕。”

小鱼儿失笑道:“不怕真的怕假的,为什么?”

铁心兰深深吸了口气,道:“这碧磷蛇就是那‘青海之灵,食鹿神君’的标志,标志所在,他人就不远了,他人既不远,祸事就真的要来了。”

小鱼儿皱眉道:“这食鹿神君又是什么玩意呢?”

铁心兰道:“你可听过‘十二星相’这名字?”

小鱼儿目光闪动,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

铁心兰叹道:“这‘十二星相’乃是近三十年,江湖中最残酷、最狠毒的一批强盗,他们平日极少下手,但若瞧见值得下手的东西,被他们瞧中的人便再也休想跑得了。三十年来,据说‘十二星相’只有一次失手。”

小鱼儿道:“这条蛇自然就是‘十二星相’中的人。”

铁心兰道:“不错,这‘食鹿神君’,正是‘十二星相’中最阴毒、最狡猾的一人,他的老窝就在青海……唉!我本该早已想到他要向我下手的。”

小鱼儿道:“为什么你早就该想到?”

铁心兰道:“十二星相惟一失手的一次,据说就是栽在燕南天手上,他们若知道燕南天有藏剑谱留下,又怎肯放过。”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不想你年纪虽小,知道的事却不少。”

铁心兰幽幽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闯荡江湖,知道的江湖秘事,自然比别人多些,你将来在江湖走动,便会知道的。”

小鱼儿笑道:“知道的越多,就害怕的越多,倒不如索性什么都不知道,无论遇着什么人,都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和他拼了再说。”

铁心兰笑道:“但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小鱼儿道:“咱们此刻既拼不过他,自然惟有走。”

铁心兰喃喃道:“走?……能走得了么?……”

两人一骑,策马狂奔,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都已将面具取了下来,小鱼儿轻轻道:“小白菜,辛苦你了,抱歉抱歉!……”

只见前面有个小小的山村,此刻虽然只不过曙色初露,但这山村的屋顶上,却已冉冉升起了炊烟。

青灰色的炊烟,在乳白色的苍穹下袅娜四散,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但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绘得出。

这里已迫近青海、四川的边境,汉人已多。

只见一个身穿青布短褂的老汉,站在一家门口,嘴里叼着管旱烟,瞧着天色,喃喃道:“看来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该把棉被拿出来晒晒了。”

小鱼儿翻身下马,走过去唱了个喏,笑道:“老丈可有什么吃喝的,赏给我兄妹一些。”

那老者上下瞧了他几眼,又瞧了瞧马上的铁心兰,呵呵笑道:“小官人说话真客气,只要不嫌老汉家里茶饭粗陋,就快请进来。”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含笑揖客。

小鱼儿笑着谢过,扶铁心兰下马,悄声道:“不想这里的乡下人倒好客得很。”

铁心兰笑道:“瞧见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话又说得这么甜,无论你要什么,只怕没人能狠得下心拒绝你。”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垂下了头。

铁心兰嫣然一笑,扶着他的肩走了进去。

只见那老汉已擦干净了桌子,摆上了四副碗筷,笑道:“两位稍坐,老汉瞧瞧老婆子饭可煮好了没。”

他人走进去,饭香就一阵阵传了出来,小鱼儿肚子叽哩咕噜直叫,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厨房的门,厨房里碗勺叮当直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终于走了出来,一手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上面还摆着一块咸肉,几条咸菜。

她蹒跚着将饭送到桌上,弯腰笑道:“两位小客人先用吧,莫客气,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鱼儿笑道:“既是如此,我兄妹就不客气。”

他还没等到这老婆子走出门,已拿起了碗筷,就要往嘴里扒饭,突听“当”的一声,铁心兰刚端起了碗,立刻又松下了手,笑道:“真烫。”

小鱼儿目光一闪,突然出手如风,用筷子在铁心兰手上一敲,铁心兰筷子落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鱼儿也不说话,却将那碗饭倒在案上,又干又硬的糙米饭洒了一桌子,却有条小小的青蛇从饭粒中蠕动着钻了出来。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蛇……十二星相!”

小鱼儿已飞身冲进了厨房,铁心兰接着冲进去,只见方才那老汉仰天倒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黑的。

还有个老婆子倒在案旁,脸也是又黑又青,但头发却也是黑的,看得出不是方才送饭进去的那老太婆。

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已不见了。

铁心兰颤声道:“好狠……好毒……唉,好险。”

小鱼儿咬着牙,恨声道:“这些人看来竟比我还坏十倍,竟连这老人家都不肯放过。”

铁心兰道:“我……我早就知道咱们跑不了的。”

小鱼儿取出块金子,抛在地上,又用块焦柴,在墙上写了十个大字:“厚殓两人,否则必追你命!”突听门外马嘶,小鱼儿立刻冲出去,一条小蛇已沿着马腿在往上爬,小鱼儿撕下条衣襟,将蛇掸在地上,踩得稀烂,摸着马鬃道:“小白菜,莫要怕,这些恶人害不死你的,也休想害得死我。”拉着铁心兰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那白马似也知道凶险,跑得更是卖力,霎时间便穿过那小小的村庄。

铁心兰身子还在发抖,不住喃喃道:“好险!……好险,咱们只要吃进一粒饭,就活不到现在了。”

小鱼儿大笑道:“但咱们现在还是好好的活着!”

铁心兰道:“你……你是怎么会发觉的?”

小鱼儿道:“你端起饭碗,还烫得不能留手,那老婆子却安安稳稳从厨房里一路捧出来,这双手没有练过毒砂掌一类的功夫才怪。”

铁心兰叹道:“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突见前面路上,一块绿草如茵,仔细一瞧,这块草竟不住蠕动,赫然是百余条青色的小蛇。

铁心兰失声惊呼,小鱼儿已调转马头,往旁边一条岔路冲了过去,这条路虽然窄小,但两旁竟有林阴夹道。

小鱼儿一路上从未见过如此阴凉幽美的道路,心里方自有些惊疑,突然一条蛇自树上倒挂下来。

这条蛇虽仍是碧绿色,但却不小,绿油油的蛇身,粗如儿臂,赫然正挂在铁心兰的眼前。

白马惊呼人立,铁心兰吓得魂都飞了。

小鱼儿喝道:“莫慌,捉蛇打狗的本事我最在行!”

喝声中出手如电,捏住那蛇的七寸,往树上摔了过去,这一抓一摔,果然是迅急美妙,蛇果然已被摔晕。

铁心兰这才松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女人,女人可都是怕蛇的。”

鱼儿道:“你那柄匕首拿来。”

铁心兰递过匕首,道:“小心些,莫要被蛇血溅在身上。”

小鱼儿道:“哼!……”

铁心兰吃惊道:“你……你这是……”

一句话未说完,已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呼吸都已困难。

自小鱼儿臂上刀口流出来的血,竟是黑的。

小鱼儿脸色惨白,嘶声道:“我终于还是上当了!”

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凝结着几滴血珠,竟是黑的。

再瞧那条蛇虽已晕死,但蛇身却仍笔直,七寸处隐隐竟似有光芒闪动,铁心兰变色道:“原……原来这条蛇早已死了,那恶魔竟在蛇身里藏着一柄软剑,剑上有剧毒,你一捏蛇身,里面的剑锋就割伤了你。”

小鱼儿悠笑道:“你真聪明,真是天才儿童。”

铁心兰道:“幸……幸好你……你发觉得早,已将毒血放出,只怕已没……没事了吧?”

小鱼儿道:“没事了……半个时辰后,什么都没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从马上跌了下去,颤声道:“你……你胡说!”

小鱼儿道:“这毒是没有救的,我若不放血,此刻已要去见那老头子了,纵然放了血,也拖不着半个时辰。”

铁心兰扑到他身上,泪流满脸,道:“这毒有救的,你根本不知道……”

小鱼儿大笑道:“我从小就在使毒的大名家群中打滚,我若不知道,天下还有准知道!”他居然还像是得意得很,居然还笑得出。

铁心兰叫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能配解药。”

小鱼儿道:“我自然能配解药。”

铁心兰大喜道:“你……你原来又在吓我!”

小鱼儿缓缓道:“但这解药却要三个月才配得好。”

铁心兰笑容还未绽出,又已软软地跌倒,流泪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你……你叫我怎么办呢?”流泪变为抽泣,抽泣变为痛哭,痛惜地道:“你简直不是人!你竟对自己的生死都要开玩笑,却不管别人心里如何,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小鱼儿也不理她,却从怀里掏出了张发黄的羊皮纸,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口中大声呼道:“小臭蛇,你瞧见了么!这就是那藏宝图,你想不想要?”

他喊了两遍,树梢果然传下来一声又尖又细,又滑又腻,叫人听了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一人冷笑着道:“这迟早是我的,我并不着急。”

只见这人穿着条碧绿的紧身衣,藏在树叶中,当真叫人难以发觉,他又瘦又长的身子,弯弯曲曲地藏在枝桠间,全身像是没有骨头,那双又细又小的眼睛瞪着小鱼儿,活脱脱就像是条蛇,毒蛇!

铁心兰抬头瞧了一眼,全身都不觉发麻,就像是有条冰凉的蛇钻进了她衣服,沿着她脊背在爬。

小鱼儿却大笑道:“这真已迟早是你的了么?”

那碧蛇神君阴森森笑道:“你若趁早双手奉上,本座只怕还会救你的命。”

小鱼儿大笑道:“是,是,我很相信……”

铁心兰嘶声道:“你就给他吧,反正……反正咱们已用不着了!”

碧蛇神君道:“还是这女子聪明。”

小鱼儿哈哈笑道:“是,是,她聪明,我却很笨!”

突然将那张羊皮纸塞入大笑着的嘴里,大嚼起来。

碧蛇神君在树上一滑一闪,便“嗖”地蹿了下来,从马上一把抓住小鱼儿,厉声怒喝道:“吐出来!”

小鱼儿也不招架闪避,任凭他拖下马,却趁机将那张纸吞了下去,张开嘴笑道:“吐不出来了。”

碧蛇神君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藏宝图世上只有一张,也只有我一人将它看熟了,你若让我死,一辈子都休想瞧那藏宝图一眼。“碧蛇神君怔了怔,手掌不由得渐渐放松。

小鱼儿悠悠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该将解药拿出来了,只要我活着,说不定还会将那藏宝图画出来,死人的手是不会动的。”

碧蛇神君狠狠瞧着他,一张几乎已只有皮包着骨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残酷的狞笑,狞笑着道:“你只当本座真的要被你这小鬼要挟住了么?”

小鱼儿仰起了头,笑嘻嘻道:“假的么?”

碧蛇神君一字字道:“那羊皮纸又薄又韧,你纵然吞下去,也还是好好的在你肚子里,本座只要剖开你的肚子,还怕拿不到?”

小鱼儿脸上虽在笑着,心里却不禁透出一股寒意。

铁心兰嘶声大呼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碧蛇神君咯咯笑道:“谁说不能?你瞧着吧!”

他手一抖,已自腰边拔出柄碧光闪闪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

小鱼儿虽然智计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法子,铁心兰拼命扑过去,怎奈大病未愈,碧蛇神君反手一掌就将她打得滚倒在地,狞笑道:“捉蛇打狗你最在行,开膛剖腹却是我最在行的,但你只管放心,我这一剑刺下,绝不会要你的命。”

小鱼儿虽已满头大汗,却仍笑道:“多谢多谢!……”

碧蛇神君道:“我就算将你肚子剖开,将那羊皮纸拿了出来,你还未必死的……我要叫你慢慢地死。”

小鱼儿笑道:“但你动手时却要小心些,我今天早上吃了条蛇祖宗在肚子里,还未消化,你切莫不小心伤了你的祖宗。”

碧蛇神君怒道:“小鬼,临死还要贫嘴!”

他一剑刺下,突然“当”的一声,掌中剑竟被震开。

原来小鱼儿已悄悄将那条“死蛇”拿在手里,用死蛇身子里的剑,挡了他一剑,接着又是一剑刺出。

碧蛇神君轻轻一闪,狞笑道:“你妄动气力,毒性发作更快,死得更早。”

口中说话,掌中剑连续击出,小鱼儿挡了四剑,手臂发软,竟再也举不起来。

铁心兰已晕了过去,小鱼儿心也凉了。

碧蛇神君嘶声笑道:“小鬼!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掌中剑抵住了小鱼儿的胸膛,一分分往下刺。

小鱼儿胸膛已见血,放声狂笑道:“剖肚子乃人生一大快事也,不想我江小鱼竟在无意中得之!……”

笑声未了,突听“当,当,当”三声,碧蛇神君掌中剑不知怎地,竟突然断成四段,一段段落在地上。

碧蛇神君凌空翻身,紧紧贴在树上,小眼睛四下乱闪,嘶声道:“什么人?”

一个甜笑的女子声音道:“我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

这语声竟赫然又像是小仙女的声音。小鱼儿绝处逢生,方在欢喜,听见这语声,又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落在小仙女手里,可未必比落在碧蛇神君手里好多少。

碧蛇神君面色霎时苍白,道:“你……姑娘你……”

那语声缓缓道:“你纵不知道我是谁,总该知道这条路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撒野。”

小鱼儿本已垂头丧气,此刻又几乎拍起掌来。

这不是小仙女她的语声,听来虽和小仙女也有七分相似但小仙女说话不会这么慢的,小鱼儿从未听过小仙女慢慢的说过一句话。

只见一条绿衣少女,手挽花篮,肩着花锄,款款自树后走出,她的体态是那么轻盈,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柳眉轻轻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忧郁,容貌虽非绝美,但却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身后还跟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个子虽然又高又大,却是满面稚气,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连头都不敢抬起。这男女两人一个就像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千金,一个又像是循规蹈矩,一步路也不敢走错的世家少年。

但碧蛇神君瞧见这两人,却像是被人在脖子上砍了一刀,头立刻垂了下去,强笑着道:原来是九姑娘。”

缘衣少女淡淡道:“很好,你还未忘记我,但你莫非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要在这里开膛剖腹,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她神色并非冷酷,只是一种淡淡的轻蔑与冷漠,她并非要对别人不好,只是对任何人都不关心。世上无论多重要的人物,在她眼中似乎都不值得一顾。

小鱼儿实在猜不出这少女身份,她看来本该是皇族贵胄千金公主,却又偏偏只不过是个草野女子,她年纪轻轻,本该对世上一切都抱着美丽的幻想与希望,但她却偏偏似乎已看破一切,所以对任何事都这么冷淡。

只见碧蛇神君头垂得更低,颤声道:“小人以为这里还未到禁区,所以……”

绿衣少女道:“现在你知道了么?”

碧蛇神君道:“现在知道了。”

绿衣少女道:“既已知道,你总该知道怎么办吧。”

碧蛇神君惨笑道:“是,小人知道。”

突见剑光一闪,他竟将自己的左手齐腕斩断就连小鱼儿都不禁为之动容,但这绿衣少女“九姑娘”却仍是那么淡漠,只是轻轻挥了挥,道:“好,你现在可以走了。”话未说完,碧蛇神君竟飞也似的逃走。

突听铁心兰放声大呼道:“你不能放他走……不能放他走。”

她不知何时已醒来,此刻挣孔着要站起,却又跌倒。

绿衣少女瞧了她一眼,道:“为什么?”

铁心兰指着小鱼儿,道:“他已中了剧毒,只有碧蛇神君的解药,否则他……他……他只伯活不过今天了”

绿衣少女淡谈道:“他的死活,与我又有何干?”

铁心兰身子一震,又扑倒在地那少年突然笑道:“九姐,咱们救救他吧。”

缘衣少女道:“你若要救他们,你只营救,我不管。”转过身子款步而去,再也不回头瞧任何人一眼。

那少中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铁心兰,垂头道:“对不起……。”突也大步赶了上去,跟着她走了。

铁心兰颤声呼道:“姑娘……求求你……你……。”

小鱼儿大眼睛转来转去,突然大笑道:“咱们也走吧,何必求她。”

铁心兰道:“但你。你……”

小鱼儿大声道:“我死就死,活就活,有什么关系?她小小年纪.又怎能救得了咱们你逼她相救.岂非令她为难。”他用力挟起铁心兰才走了两步。突听那少女冷冷道:“站住”

小鱼儿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但口中却大声道:“为何要我站住,我若死在这里,岂非玷污这条干净的道路。”他头也不回,还是往前走。

人影一闪,绿衣少女已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你已死不了啦……─但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激我,要我救你,只是为了要你知道世上没有慕容姐妹办不到的事。”

小鱼儿冷笑道:“我可没有激你,也并未要你救我,我自己高兴死就死,高兴活就活,用不着别人操心。”

九姑娘淡淡道:“我既已要救你,现在你想死都已不能死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这可是你自已心甘情愿要做的,我既未求你你纵然救活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九始娘不答话,转过身子,道:“随我来。”

道路尽头,竟是座庄院。

这庄院依山而建,占地并不广,气派也不大,但每一片瓦,每

间房子,都建筑得小巧玲珑别具匠心,看来别有一番风味。走进去便是个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厅房,虽然瞧不见一个仆役,但每

寸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小鱼儿走到这里,已不住

的喘气,似将跌倒,那少年悄悄出手,在后面扶着他,小鱼儿感激的一笑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脸红了红道:“顾人玉。”

小鱼儿道:“你不姓幕容?”顾人玉红着脸道:“我是她们的表弟。”

小鱼儿笑道:“你这人例真不错,只是太老实了些,倒像是个女孩子,怎地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起来。”

顾人玉吃吃道:“我,我……我……”

他若非生得又高又大,浓眉大眼绝不会是个男子,小鱼儿真要以为他又是个女扮男装的。

九姑娘脚步不停,穿过厅房,穿过回廊,诺大的庭院,到处都不闻人声,更瞧不见一个人影。

最后,她走到小园中两三间雅轩门前,方自战住了脚,道:“进去。”说完了这句话,竟又转身走了。

顾人玉道:“请……请进,这就是我住的屋子。”

铁心兰竟也笑了笑,接道:“这里恐怕只有这间屋子是男人能住住。”

小鱼儿笑道:“哦……这里除了你,莫非全是女子?”

顾人玉瞪大了眼睛,道:“你难道没有听过慕容九姐妹的名字铁心兰本己连眼睛都己图起,此刻突失声道:“莫非就是江湖人称的‘人间九秀’?”

她一说话,顾人玉脸又红了,轻声道:“不……不错。”

小鱼儿瞧着铁心兰笑道:“原来你又知道,你且说说这九姐妹又有什么厉害?”

铁心兰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九姐妹不但轻功、暗器可称天下一绝,而且每个人都是秀外慧中,只要是别人会的事,她们姐妹就没有不会的,所以天下的名门世家,没有一家不想娶个幕容家的女儿回去做媳妇。”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她们嫁了么?”

铁心兰道:“据说除了最小的九妹外,另外八姐妹嫁的不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就是声名显赫的少年英雄……”

小鱼儿大笑道:“这就难怪江湖中人要怕她们,别人纵然惹得起她们九姐妹却也惹不起她们这八个有本事的丈夫。”

他此刻脸上已泛起黑气,说话时一口气也常常提不上来但他居然还是旁若无人,大声谈笑,竟又一拍顾人玉肩头,笑道:“常言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只管紧紧盯住她吧,这主意一点也不错,哈哈,一点也不错!”

顾人玉脸更红得像火,垂下了头,偷偷瞧了铁心兰一眼,道:“这……这是家母的意思,小弟我“……哪知慕容九妓娘突然走了进来,冷笑道:“这本是舅妈的意思,你本不愿来这里受气的,是么?”

顾人玉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吃吃道:“我“……我不是这意思。”

慕容九妹冷冷道:“顾少爷,这里可没有人请你来,也没有人留着你,舅母虽当你是宝贝,别人可不稀罕你。”

她再也不瞧顾人玉一眼,“当”的,将一个小小的黑色玉瓶,抛在小鱼儿面前的桌子上,冷冷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三个时辰内,你这条命就算捡回来了,就快走吧。”转过身子,就往外小鱼儿嘻嘻一笑,道:“我可没有求你救我,也没有要娶你做媳妇,你用不着对我这么神气,别人虽当你是宝贝,我可不稀

慕容九妹霍然回身,冷冷的瞪着他。

小鱼儿却若无其事,拔开瓶塞,“咕”的一声,将半瓶药咽了下去,舐了舐嘴唇,啧啧道:“这药怎地酸得像醋。”接着又把另半瓶药敷在伤口─一他究竞是聪明人,嘴里虽说着风凉话,手里却赶紧将药先用了再说。

慕容九妹狠狠瞪着他,冷漠的目光中,突然像是要冒出火来,她眨也不眨瞪了半晌,一字字道:“我虽然救了你,一样还是可以杀你”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笑道:“你不会的,你看来虽狠,心却还是不错。”

也不知怎地,慕容九妹苍白的面颊竟红了红.但瞬间厉声喝道:“出去,现在就出去,永远莫要被我再瞧见,否则我.……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挖出你的眼睛,再杀了你”

顾人玉已吓呆了,他一生从未见到冷冷淡淡的九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未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小鱼儿却仍是笑嘻嘻的,道:“我自然要走的!但我走了后,你可莫要再求我回来。”

慕容九妹气得身子发抖,道:“你……你这.。”

突听外面一人遥遥呼道:“慕容九妹,你在哪里?……小姐姐来瞧你了。”

这呼声来得好快,一句话说完,便饭已由大门外来到小园里,慕容九妹咬了咬嘴唇,轻盈的身子,流云般飘了出去。

小鱼儿听到那呼声整个人都呆住了,再也笑不出来。

铁心兰也变了颜色,道:“莫非是……是小仙女张菁。”

顾人玉道:“不……。‘不错,她和九姐是好朋友。”

小鱼儿噗地坐到椅上,苦笑道:“这世界怎地如此小!……。”

只听小仙女与慕容九妹在园中寒暄的语声渐渐走进。铁心兰听得手足冰凉,悄声道:“咱们怎……怎么办?”

小鱼儿坐在椅子上,长叹道:“打又不能打,逃也不能逃,我也什么法子都没有了。”

话末说完小仙女已冲了进来,失声道:“果然是你这小鬼在这里”

小鱼儿笑嘻嘻道:“许久不见,你好吗?”

慕容九妹皱眉道:“菁姐,你认得他?”

小仙女恨声道:“认得,我自然认得,但“……。但他怎会在这里?”

慕容九妹淡淡道:“他在外面受了伤,我……”

小鱼儿突然大声道:“你莫要问了,我和慕容家丝毫没有关系,此刻又受了伤,你若要杀我,只管杀吧,既不必怕伤别人的面子,也不必怕我还手”

小仙女冷笑道:“你还手又怎样?”

小鱼儿大笑道:“我若能还手,你就又要躺着不能动了”

小仙女反手一个耳光掴过去,怒道:“你再说?”

小鱼儿动也不动,反而笑道:“我不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两次落在我手上,只怪我看你可怜,两次都饶了你,今日就算死在你手上,也是活该。”他说的当真是大仁大义,动人已极,至于小仙女是如何会落在他手上的,他自然一字不提。

慕容九妹终于忍不住问道:“菁姐,你真的两次?……。”

小仙女气得全身发抖,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慕容九妹瞧见她这模样,面上神情突然变得甚是古怪。

小鱼儿瞧在眼里,失声道:“慕容姑娘,你就让她杀了我吧,我虽然是在你家里被她杀的,但我也知道你看不起她,我绝不怪你。”

小仙女己气极了不怒反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鱼儿道:你自然敢的,大名鼎鼎的‘小仙女张菁,一辈子怕过什么人来?何况是我这根本不能还手的人”

小仙女忽喝一声并指如剑.向小鱼儿额角太阳穴直点过去,小鱼儿根本不能闪避,铁心兰心胆俱裂哪知就在这时,人影一闪,慕容九妹突然已挡在小鱼儿面前,小仙女的手指已触及她娇怯怯的身子,方自硬生生收往,怒道:九妹.你难道要帮外人”

慕容九妹淡谈道:“若是在别的地方,你将他是打是杀,我全不管,但在这里菁姐你总该给小妹个面子。”

小仙女道:“我杀了他再向你赔罪。”

慕容九妹道:“这庄院自从盖成以后,就没有杀人流血的事,菁姐你一定非想被这个例?你难道不能等等?”

小仙女跺脚道:“你……你不知道这小鬼有多可恶”

慕容九妹道:“纵然可恶,也等他走出去再……”

小仙女大喝道:“我等不及了”

她身形连闪七次,想冲过去但慕容九妹娇怯怯的身子,却总是如影随形,挡住了她的路。

其实慕容九妹要真是让她动手,她也未必会真个杀了小鱼儿,但慕容九妹越是拦阻于她,她反而越是愤恨,竟真的要将小

鱼儿杀了才甘心,只见她纤指连续向慕容九妹攻出了七招慕容九妹身子飘飘闪动,冷冷道:“菁姐,这是你先向小妹出手助,可怪不了我。”

小仙女手上不停,冷笑道:“我若要做一件事时,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我,我也不行……你只管将慕容家那些小针小箭使出来吧“……”

话犹未了,突听身后一人喝道:“用不着,看招!”

一股拳风击过来.竟是雄深沉厚,无与伦比小仙女一伏身“嗖”的窜了出来,大喝道:“好呀,顾小妹你也敢向我动手了。”

小鱼儿暗笑道:“原来他外号叫做‘顾小妹’,这倒真的是名符其实,只是他人虽老实,武功却端的扎实,究竟不傀为武林世家的后人,看来就算这自命不见的‘小仙女’,也未必能胜得了他。

他却不知顾人玉正因为人老实,是以武功才能练得扎实.“玉面神拳”顾人玉这七字,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小仙女瞪着眼睛,叉着腰,喝道:“你们还客气什么,来呀”

小鱼儿也在心里说“是呀,还客气什么,赶紧打吧。”

谁知顾人玉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低着头道:“只要张姑娘不向九姐出手,小弟又怎敢向张姑娘出手。”

小仙女冷笑道:“原来顾家神拳的传人,竟是个没出息的小

子你除了向你的九姐讨好之外,难道什么都不会?”

顾人玉站在那里,连一句话都不说了。

小仙女气得跺脚,道:“好,慕容九妹,你来吧,你那宝贝‘七巧囊’中,究竟有什么玩意儿也只管一齐使出来。”

慕容九妹冷冷道:“只要你不在这里杀人,我又怎会和你动手小仙女瞧瞧她,又瞧瞧顾人玉,两个人一个堵着窗子,一个堵着门,竟硬是和小仙女泡上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瞧也没用,反正你是闯不进来的,原来大名鼎鼎的小仙女,也有被人拦住的时候。”

小仙女眼珠子一转,突也笑道:“你希望我和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你才好在旁边瞧热闹,是不是?”

小鱼儿大笑道:“你不敢打就走吧,又何必找个梯子下台阶。”

小仙女道:“我正要走了,你若能在这地方躲上一辈子,我算服你,否则你只要踏出这大门一步,我就要你的命。”转身问慕容九妹一笑,道:“除非你嫁给他一辈子守着他,否则他总是要死在我手上的,我又何苦现在和你动手,教别人听见,反说我欺负你。”

她倒退三步,身形已在银铃般的笑声中飞掠而去,这位姑娘居然真的说走就走,倒也是小鱼儿想不到的事。

他瞪着眼睛,呆了半晌,苦笑道:“女人……。‘女人……”唉,女人的心思,变起来真是吓得死人……”

慕容九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此人心思变化,当真无人能以猜测,性格也教人捉摸不定,唉!当今天下,只怕也唯有她才配做我的对手“……”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如此说来,天下英雄,只有你和她两人了。”

慕容九妹道:“正是。”

小鱼儿道:“那么,谁是江湖第一?”

蹈容九妹沉吟道:“她行事精灵古怪,脾气变化无常,连我都猜不透。”

小鱼儿道:“你呢?’慕容九妹玲冷道:“我并末插足江湖。”

小鱼儿道:“你若插足江湖,她就得变为第二了,是么?”

慕容九妹道:“哼。”

小鱼儿一本正经,点头道:“不错,你确是天下第一。……”

慕容九妹扬了扬眉淡淡一笑,小鱼儿却又接着说道:“你这自我陶醉的本事,的确可算是天下第一。”

慕容九妹心情立刻又变了.小鱼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抚着肚子笑道“我本来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自我陶醉,哪知女人自我陶醉起来,比男人还要厉害得多,何不走出去瞧瞧,就该知通江湖中比你强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你若只要关起门来称第一,我也没法子。”

慕容九妹道:“你……你……”

小鱼儿笑道:“你虽然两次救我性命,但那都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可没有求你,我既不领你的情,自然也不必说好听的话拍你的马屁。”

慕容九妹道:“好……很好。”

她虽然拼命想作出冷淡从容、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偏偏作不出,偏偏忍不住气得全身发抖。她确也是个冷漠寡情,不易动怒的人,但不知怎地,小鱼儿随便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气得发疯。

顾人玉走了过来,呐呐道:“她总算对你不错你又何苦如此气她。”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她,道:“我就是喜欢故意逗她生气,她生气的时候,岂非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看得多。”

顾人玉忍不住地转头瞧了瞧,只见葛容九妹苍白冷漠的面颇微现晕红.早就比平时更增妩媚.他瞧了两眼,不觉已瞧得痴了.连连摇头道:“不错,不错,果然漂亮多了。”

慕容九妹眼睛一瞪,道:“你……。你也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当我是什么?”

顾人玉骇得赶紧低下了头,道:“不……不……不漂亮,你生起气来丑得很。”

铁心兰虽然满腔心事,一言未发,到此刻也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小鱼儿更早已笑弯了腰。

只见两个垂髻少女,穿林而来,远远便娇笑唤道:“九姑娘……九姑娘……”

慕容九妹正是满肚子气没处发作怒道:“喊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那少女也骇得赶紧一齐垂下了头,道:“是……。九站娘。”四只眼睛偷偷一瞟小鱼儿,又赶紧垂下头接着道:“屋子已经整理好了,姑娘你是不是现在……”

慕容九妹道:“自然现在就去瞧,每天都如此,还问什么?”

那两个少女从来未见过她们的九姑娘这样说话,垂头说了声“是”,头也不抬,一溜烟走了。

慕容九妹冷冷道:顾少爷若是没事,就请在这里看着他们,否则我也不敢留你。”

顾人玉道:“小弟没事,没事,没事……”

他一连说了五六句“没事”,慕容九妹早巳走出了门外,小鱼儿向铁心兰挤了挤眼睛,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人玉失魂落魄地瞧着慕容九妹,铁心兰也呆呆地瞧着小

鱼儿,顾人玉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铁心兰也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道,“你对她真好……也许太好了。”

她嘴里在说顾人玉的事,心里想的却是小鱼儿的事,顾人玉为什么会对慕容九妹这么的好,而小鱼儿……她柔肠百折,想来想去,顾人玉说了句什么话,她完全没有听到,过了半晌,幽幽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顾人玉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铁心兰轻轻一笑,道:“你不知道?”

顾人玉叹道:“别人都觉得我应该喜欢她,我自己也觉得应该喜欢她,但……但我……我是不是喜欢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怕她的。”

铁心兰嫣然一笑,道:“你真是好人。”

顾人玉瞧了她一眼,垂首道:“你……。你也是个好人。”

慕密九妹走到园中,突然回过头.冷冷道:“你跟来干什么?”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本不想因来的,但我若不跟着你,小仙女若是乘机来将我杀了,我生死虽没有什么要紧,你的面子岂非难看。”

慕容九妹瞪了他半晌,再不说话,又往前走。小鱼儿踉跄地跟在她身后,不住喘着气,柔声道:“我走不动了你拉着我的手好吗?”慕容九妹根本不理他,走得更快。

小鱼儿道:“好我就累死算了,我死了之后,你把我的尸体送给小仙女,她以后就必定不会找伤的麻烦了。”

慕容九妹虽末回头,但脚步却果然已放缓。

小鱼儿道:“有些女孩子,平时看来虽比男人强,但真的见着男人,可就没用了!喂,你可瞧见过不敢拉女人手的男人么?”

慕容九妹终于忍不住冷冷笑道:“不敢?哼,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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