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恢复了神色,整整身上黑袍,径直向老头灵房走去。
沐浴完毕,该是同一些朋友道别的时候了。
请出一直束于高阁的灵牌,沈风恭恭敬敬摆在灵前,点上檀香插于祭拜用的小炉中。抬身,目光落于那歪扭的“老头神位”四字上,他眼中回忆之色顿起,夹杂一抹难查的笑意。“老头,今天起咱们就两清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这最后一碗酒,算是我敬你,庆祝你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开。”沈风抄起桌边早已备好的女儿红,“哗啦”给身前两只青瓷碗满上,一手持一只,一碗撒在桌前,溅起连串水花,一碗送上唇边,杏口微张,那香醇的小溪便顺喉头灌入,顺着粉颈流下。
她不会喝酒,但这一口喝的,不仅仅是酒。
青碗尽底,少女口中含酒被悉数饮下,她将两只碗猛掷于地上,那臂起臂落,干净利索,说不出的潇洒,颇有女中豪杰气势。然后……
少女又极破坏气氛的哀嚎一声:“天啊!怎么又入戏了!这两只碗加起来都超四十块了!”(月亮:(#‵′)凸!)
收拾好桌子,祭酒算是完了。接下来的时间,沈风拿着那个灵牌开始发起死人的劳骚:“老头你也真是的,生前那么抠,连张照片都没有,弄得尸骨无存不说,连个灵相也找不找,害我都忘记你长什么样了……这么多年,名字也不告诉我,说什么保持神秘,现在好了吧,烧钱给你就写个‘老头’在上面,也不知你收不收得到,哎,真是的……”
劳骚发完,她语气又变得极差,还带几分恐吓:“喂,死老头,我既然将你的债全还清了,那么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缠着我了,知道不!这几年晚上睡觉经常做恶梦,什么胸口碎大石啊,喷火球啊,金枪刺喉啊,等等等等,你托梦托得有水平点可以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死了都不安逸!这里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你还特喜欢玩老鬼压床!以前我还是男人,你爱压不压,现在……你要再敢乱来,那就别怪我请道士来把你咔嚓掉!”灵牌流出一滴冷汗,“哐当”应声而倒。(纯属恶搞,并非灵异)
开过玩笑,沈风扶起灵牌,又严肃地沉声道:“老头,不用再担心我了,债去一身轻,你可以瞑目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零点”的杀手,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又遇到更头疼的事,前途一片渺茫,但,我不会放弃。我要像你所说那样,用这双手去养活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现在变为女人,可……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迷失本相,我沈风,做的就还是自己。这次祭酒焚香纯属捎个口信给你,就说这些吧,以你的性格说多了肯定又要嫌我烦。我说着也吃力,便不讲了,就此别过,你一路好死!”绕到最后还是得损这死老头一句--。
沈风在桌前跪下,楠木地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她对老头最终的感谢。这事算是完了。
但要送别的不止老头一个,沈风跪完起身又得忙着去做另一件事。
封刀明志。
在老头灵桌旁另立一张长桌,一只看分量就很足的不知材质黑盒被沈风拖到上面,“吱呀”慢慢敞开。当头拜三拜,和祭老头时一样,焚香炉,祭黄酒,不过,这黄酒不是用来喝的。
十三把飞刀在黑色盒子里平放,不同的是大小,相同的是吹毛断发的锋刃上洌洌寒意。这是沈风十年来用的最多,也用得最熟的暗器。甚至可以说,是沈风的当家招牌。谁能知道那2mm厚度,其实就是一些人生命的厚度呢?把把尝过鲜血,但上面全都如新炼般光洁,滴血未沾。这套刀,也算是老头留下对沈风最宝贵的遗物。黑色盒子是连刀一起留下的,底下垫刀用的绸子清晰篆着利器的来历。
百年前有高人仿清朝门庭凌迟之刑,用世上难得好铁百铸千炼而成,命名曰:“凌”。刀如其名,那凌厉耀眼的锋芒即使过了这百年,丝毫不褪色。
沧桑岁月,给这刀赋予了灵气,望着,就能感觉到内里存在一个孤傲不羁的灵魂。
“再见了,凌。”纤纤玉指划过每一把刀的刀面,温和得如同抚慰相识多年的老友。
要知道,“凌”,是救过她无数次性命的恩物。
当青葱划过最后一把,沈风长叹一声,缓缓收回粉掌,默默体味余留指尖眷恋的冰凉。
刀身上都钻开个小孔,那是弃刀.封刀才会作的标志。黑墨色盒盖重重的压下,封印了“凌”,也将五年鲜血的回忆关在里面。饮一口黄酒,拿起一旁菜刀自腕间划开一条弧线,力度恰好破开血管,细长的口子淌出殷红鲜血,在雪肤上似冬日里淡开的红梅。
沈风把住腕,使力挤压让这血流不至于中断,在盒面上滴画出一个“凌”字,再吐口黄酒,火机从盒沿点上去,窜起跳跃的火花。很快火灭,朱红色“凌字”已牢牢印在上面,与墨盒融为一体,这鲜血便作为沈风的替身,随“凌”中的刀魂,让它不再寂寞。
对待不同的武器是有不同待遇的。
自此不再为钱杀人,不再为恩怨杀人…………总之,沈风不会再下手去杀一个人了。
封刀完毕,她打个哈欠,困了。虽然时间还这么早,但她还是决定去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再开始融入新的人生。
卧室的大门紧紧关闭,好一会儿,里面不再有动静,平和的呼吸声带着女性的柔媚,为这一天的忙碌谢幕。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都刚刚开始。
——————————这就是传说中的分割线———————————
零点大厅内。
“结果怎么样了?”“大人”瘫坐在木椅上,向刚刚返回的屠神懒洋洋地问道。
“一切都如大人所料,那孩子顺利撑过去了。”屠神恭敬回答。
“这样呀,快得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大人”打个哈欠,慵懒的神态和睡醒的沈风出离相似。沉默片刻,自怀中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屠神:“把这个送个那孩子嗯要过上正常的生活,没有合法的身份可不行。只当最后给她解决一次麻烦吧,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对了,这个就39W卖给她,留一万块给她慢慢过日子。钱这个烦恼,还是快快来临的好。”
屠神接过卡片,看上面的名字——“沈岚”,露出思索的神色。
“那孩子以前的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多难听。所以现在我给她换上一个,老屠,你觉得怎么样?”
“您说是就是,大人的心思属下又怎能揣摩得清楚。”
“大人”对这名字倒颇为满意:“那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加在她曾经那个“风”上的“山”,便是表示这所有已经过去的痛苦了。而且,岚,不就是风么?沈风,沈岚,等她明白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时,真相也就要浮出水面了。”说到此处,他抬高了音调:“那时候,凤凰,也就能翔于九天了。”(岚字意:山间的雾气,时也作山谷间微风——见《康熙字典》寅集中山字部)
屠神收好卡片,向厅外走去。
临离开之际,他还是忍不住抛出自己的疑问:“大人,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属下回想起以前的五年,仍然感到后怕。这么多次,您就真的那么相信那孩子能撑得过去,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么?毕竟她也是…………”
“当然!”那“大人”十年来第一次在他面前哈哈大笑,显得得自信满满。他看着手中屠神带回来,沈风的照片,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因为,她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