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路XX小区XX栋514室内,一个蓝发少女正拿着一支开了叉的毛笔,悉悉索索在平铺的白纸上画些什么。一边画,嘴里还念念有词:“平阳路XX小区XX栋514室出租单间两间,有水电,网线,……恩,共用客厅,共用各种家电,如冰箱、电视、洗衣机……”看看已经如法炮制的十几张白纸上歪歪扭扭如虫爬的幼圆体,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些年没动笔,基本上只能这样了,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看。”她紧蹙眉头,把笔放下,忧心忡忡出了门。
受那对吵架夫妇的启发,沈岚决定开始自己的出租房大业,以确保一份稳定——至少不至于饿死的收入,然后再去考虑其他事情。
老头留下这房实在是太大了点,据说是并了三个居室合建的,除了卫生间,客厅,厨房,阳台,还有四个单间。为什么建那么大,沈岚依稀记得好象是因为老头以前有室内极限运动的爱好。
四个单间,本来有三间是卧室,除了沈岚一间,老头那间成了灵堂,还一间本为屠神留的,不过他从来没住过,就一直荒置下来。再剩下一间杂物室,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理也最费力,具体该怎样收拾沈岚得一阵好想。
房间每个都能有二十个平大小,三间卧室装修还勉强过得去,起码床铺电路齐全。除去老头那间,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租出去,主意,自然打在了另外两间卧室上。
而剩下的杂物室,几乎不存在所谓的“装修”二字,四壁空空荡荡,地上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不能住人。所以,沈岚决定自己住(这叫个什么逻辑)。
把杂物室里的东西堆到一边,将衣物家什收到里面,她自己以前的房被腾出来,这样两间租房就齐整了——她自己一间,屠神一间。最后用把锁把老头的房门锁上,钥匙藏起来,在沈岚眼中,一切都圆满了。
她自己对住宿条件要求倒是一点都不高,沙发,地板,只要能躺就成。而且这几年,她没在家真正睡上几次。
忙完体力活,沈岚又开始扳起指头计算生活开支:网费80,电水费均摊,电视收视费均……”零零碎碎加到一起,大概1200。那就两人加我那份均摊吧。她大笔一挥,白纸末处都添上一句——月租600元。
于是,这些比牛皮藓小广告还要强悍数倍的广告单可喜可贺地被沈岚定下来,内容如下:平阳路XX小区XX栋514室出租单间两间……月租600元。”以她的文化水平,完完整整将这一串写下来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而且上面的漏洞还很有一堆,无联系方式,算是这些漏洞里最致命的问题。
拿一叠自制广告单,一管胶水,踏着夜黑风高的背景,沈岚出现在空旷的大街上。她专门挑的凌晨几点,周围哪儿看得见半个人影,小区路边路灯被人恶作剧打破了一半,本来不很明亮的街道此时更显阴暗。这样正合沈岚的心意,怎么说,贴小广告可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情。
沈岚的步伐很小,看起来不急不缓,一眼下去会觉得是女孩最平常的碎步。但真有人跟在后面,不过一会时间就会被甩开,这种鬼魅般的步法落入眼力不够的人眼里就好像沈岚前踏两步然后再凭空移出几步距离,十分诡异。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人看到的,反正此夜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平阳路都流传着黑衣夜行女鬼的传说,当然,我们的当事人毫不知情,仍然在继续她的事业。
“乱贴小广告者全家XX。”沈岚念出一栋她准备下手的居民楼后墙上的标语,秀眉一蹙,手上的动作缓下来。骂得也太难听了,这让她有点下不了手。犹豫再三,沈岚还是决定另外找一栋试试,再次绕到后墙,先看一看,和刚才那栋一样,贴出了标语“后墙每日清理一次,请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此”,这些住户对于在他们楼后墙贴小广告的事情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连续两栋都是这样,沈岚隐约了解到小区住户们对小广告的态度了,贴后墙,那是在浪费时间。但不贴后墙贴在哪里呢?她又跑了几栋居民楼的后墙,如她所料,所有的后墙都贴有不同的标语,有一栋上面的标语用祸水东引的方式给沈岚指出了一条明路“贴电线杆吧,电线杆上不住人”。
是哦,贴电线杆并不很触及到小区住户们的利益,至少也没贴后墙这么反感。沈岚一想通,又开始满小区找电线杆子。才走一小段路,第一个电线杆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满心欢喜地跑上前去拿着纸单沾点胶水便要往上贴,手才刚伸出来就愣住了。
原来那个祸水东引的标语指出的不是明路,而是是独木桥,一群小广告业革命先辈已经在这窄木上占满了座位。
只能说,小广告这个行业竞争性实在是太强了。
一根电线杆上密密麻麻铺、扑天盖地的小页子把本来的柱身完全遮住了,新的旧的少说也有几十张,其中几张沈岚尤能闻到没干的浆糊味儿,半夜里出来工作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除去数量,这些小广告的质量也不差。一张比一张精美,纸质也一张比一张好,好些甚至还有彩绘有插图,都能赶得上《人民日报》了。沈岚自制的那一堆和这些一比,拿去擦屁股都嫌寒碜。她仔细对比一下双方的差距,确定自己的广告贴上去自己都懒得去看一眼后,讪讪收回手,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可能这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质量比较高吧。沈岚安慰着自己,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半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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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围最后的一根了吧。”沈岚看着面前的电线杆,欣慰的靠在上面眯眼休息一会——终于找到一根还算凑合的了。她把平阳路小区里里外外给逛了一遍,恁是没找到一根够地方给贴的。本打算撕上几张,但转念想到对方也不容易,设身处地,也就没那么做。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没贴的,沈岚心里那叫个激动。她也不管这电线杆上为什么一张小广告都没有,抬手抓起自己的纸单便往上面贴去。
“喂!你干啥呢!”猛一声大吼把沈岚吓得手一歪,纸单偏过电线杆飞了出去,晃晃飘飘落在地上。
两个巡逻的民警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眼睛死死盯住沈岚的双手,然后又转去盯她的脸。
“胆子不小哇,贴广告贴到我们巡逻室门口来了。”其中稍年轻的一个民警调侃道,企图分散沈岚的注意力,和另外一个民警不动声色地缓缓前移,想封锁住沈岚的的逃跑路线。
“没,没有!”怪不得没人贴,正对面就是民警的巡逻站,自己居然没看到!真是被那根电线杆子迷了心窍。沈岚郁闷而略微紧张的撒下这么个小谎。
“呵,还是个女的。”年轻民警继续搭起话:“正常人会三更半夜拿着十几张纸还夹一管胶水对着电线杆子出神?它又不是刘德华!你们这些家伙我可见多了,瞎扯个什么呢。”
另一个民警也拖着较为沉稳地低音呵斥:“才多大呢?就出来干这些不三不四的勾当,还染一头蓝毛,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家人么?”他说着向年轻民警使个眼色,示意准备动手。
昏暗的路灯光下,他们看不清沈岚的面色,但这民警使的眼色一份不落被沈岚看在眼里。见想好好谈下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沈岚无奈地叹口气,收好胶水,转身,跑人!
“跑,你还跑。”在沈岚发动的一瞬间年轻民警只一愣便很快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你一女的还指望跑过我们两个男人?快停下!停下”
稍年长的民警紧随其后,嘴里也跟着喊:“停下!快停下!Y头,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跑什么!”
你叫我停我就停,我白痴呀!沈岚撒开腿狂奔,轻盈地身影带起一串香风,将地上的灰尘都卷起一片。
跑得还真快!年轻民警一惊,脚上加几分力,慢慢拉近双方地距离,嘴上也不含糊:“喂,喂,你别跑了,我们是民警又不是刑警,抓你最多罚点钱拘留24个小时,你跑有个什么意思哦。”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岚跑得更快了,拘留就拘留,但罚钱哪怕一分她也不干!
抓住了就要罚钱哎!这个念头算是给沈岚跑下去添加了一份动力。其实本来她还跑不了多远,身体轻跑起来虽然有优势,但体能不行,跑得几百米便会气喘吁吁,穿的那件黑袍子下摆也把胯拉得扯都扯不开,步子根本大不起来,要不是以前的底子在这里,恐怕早就被那个年轻体健的民警追上了。
“Y头,你别跑了,都过五条街了,再跑要出区了!”后面那个大叔级民警已经跟不上了,半走半跑地慢慢被甩开,但沉稳洪亮的声音依然环绕在沈岚耳边,烦不胜烦。
“你,你们还是别追了!不,不就是贴小广告未遂吗?你,你们至于么?”这么敬业的警察,沈岚当杀手的时候也没见过几个。
“这是作为民警的职业操守!要,要不是看你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孩,我,我还不追呢!”年轻民警不依不饶喘着粗气继续紧跟,嘴里嘟嚷着:“要,要是追个女人,都,都,追不上,让小王,小王他们那片警听了不得笑死!”
有没有搞错!是女人就这么个追法,这算不算是性别歧视!?沈岚真想破口大骂出来,可惜现在她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停,停,停,停下!”“……………………”
两人一跑一追,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街区,沈岚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眼前都有些发黑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还是没有消失。
年轻民警牢牢跟在她身后,虽然也有脱力的迹象,但比起沈岚就要好上太多了。猛地,他面上一喜,不知哪来的力量空出一口气略带得意地笑道:“好了,不良少女,我看你还怎么跑!”颇为英俊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孩子气,大口大口喘气地同时不忘用戏谑的眼神牢牢盯着在四米高低的围墙前前停下脚步的黑衣女孩,好像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呵”那少女忽然从喉咙低吼一声,像是在积蓄着力量,一只手攀上围墙的一角。
年轻民警毫不在意,继续冲上去伸手便要擒下这难缠的女孩,四米高的墙,又没有任何明显的助力,他还担心对方能跑得掉么?
少女转过身,将背部暴露给年轻民警,躯体一弓,然后整个人像被攀着墙角的手甩起来一样飞上半空,向围墙的另一面落去。
“晚了!”年轻民警虽然惊讶,但那有力的大手已经抓住了少女的头发,要知道,女人的头发可是相当于罩门的位置。(月亮:提着女人的头发,基本上这个女人就会因为剧痛丧失基本的反抗能力,所以说女人的头发是她们的罩门这句话是有科学根据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女人的头发被抓有多痛他不知道,但部队里曾经把这一招当做对待女犯罪分子的手段,那下手肯定是轻不了。犹豫了那么1秒钟,最终还是坚定地扯住往下拽,但另一只手同时横张开,作好接住这估计会倒栽下来女孩的准备。
“怎么!”年轻民警的眼如同见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得奇大,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只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符就呆在了那里。
那女孩的蓝发头发,竟像冰凉的水流从他紧合的指缝间清晰地流走了!
伴随那身影的消失,他的掌心,只余留下淡淡地冰凉。
“好滑”年轻民警徐徐叹出一声,俯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仍保持着那横张手臂的姿势,眼中,闪烁着让人难以琢磨地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