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看起来成熟多了，也漂亮多了，刚过三十的她浑身散发出少妇的温柔和娴静……江燕，“好久”不见了啊！
“你好，你是江燕大姐吗？我是你一个朋友的……亲戚……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你……”我向她微微鞠了一躬……
“进屋里谈吧！”江燕回答……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江燕给我面前的茶几上摆上香茶和水果，然后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怔怔的坐着，一时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呢，是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她呢，大概在猜着我这个“外宾”的来历吧……
“不好意思，打搅你了……”还是我先说话。
“我就是江燕，你是谁啊？你是我先生的熟人吗？”她开始发挥她的想象力了。
“我叫程菲莉，厄……我是程智智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开始按我原来的设想开始编了……
“哦！……”江燕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啊，你是来找阿智的吗？”
“是的，恩，我爸爸叫我回来找他……”我继续编……
“我知道我知道……”江燕还是那付大大咧咧的脾气，她挺不礼貌的打断我的话：“我晓得，阿智从小就没有父亲……对不起，我不是哪个意思……”她突然觉得这么说有点失礼，看我表示不介意以后她才继续说：“原来，原来你爸爸是和阿智的妈妈离婚了？怪不得……怪不得……”她可真会帮忙啊，连我自己都没说她就开始帮我编了……对江燕这样人说瞎话看来一点都不费力，真不知道她老公是不是也是这样，是把她“骗”到手的……
“恩，我怎么没听阿智提过你呢？你是外国人吗？你怎么蒙着脸啊？”看来她已经认可了我的身份并把我当成她理所当然的“熟人”了，所以才会这样连珠炮似的提问。
“我爸爸和程妈妈离婚以后就出国了，后来就和我的妈妈结婚了；因为我长得……恩，因为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风俗……女孩子结婚以前要蒙面纱的……”不能说我长的怪呀什么的理由，不然，她会不见“真颜”不罢休的……想着想着我又加了一句：“如果别被人看到……会……会不祥的……”
“是吗？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耶，你们家是哪里的呢？还有其他什么风俗吗？”果然，她的好奇心开始发酵，连我来的目的都忘了，只想听故事了……不能再顺着她的意思编了，赶紧问正事吧。
“我哥其实经常和我们联系的，你的名字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呢，他还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至于他怎么没跟你说，那我也不知道了……”嘿嘿，对付江燕简直太轻松了，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把她提出的最难解释的问题打发了，只要这一关一过，以后随便我怎么编都可以了……
“是啊！他怎么从来没有说过呢？怎么没说过呢？阿智……阿智……”江燕的头慢慢低了下去，眼眶似乎渐渐变红了……
“是啊，阿智在哪里住呢？我们有好几年没有通信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明知故问。
“你怎么才回来呀？阿智……你喝点茶吧，这茶很香的……你们家里可能喝不到吧……”她突然改变了话题。
唉！江燕那，谢谢你了……我决定配合一下她：“恩，真的很好喝耶，我们那里的茶可喝不出这样的味道……”
似乎很满意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她决定继续发扬下去：“你还没吃饭吧，正好现在该吃午饭了，你不许不同意哦……”好象怕我反对，她立刻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我那位中午都是在单位吃的，孩子在上小学，也是在学校吃饭，剩下我一个……还正不知道怎么打发呢……幸好你来了，总算有人陪我吃顿午饭了……”
厨房里立刻传来了燃气灶打火的声音，她的声音再度传来：“饭菜都是现成的，热一下马上就好……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虽然我一点都不饿，但我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很快饭菜端了上来，我一看时钟，还差二十分钟才到十二点呢……
对我戴着手套吃饭的问题她提出了疑问，我以相同的理由搪塞了过去……我们边吃边谈，江燕滔滔不绝的讲着她，她老公和她小孩的故事……只是一句都不提关于“我”的事情……从她的话中我才知道，原来她和王院长结了婚，婚后很幸福，有个六岁的小孩，正在上小学，现在她是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我为她的幸福感到由衷的高兴，王院长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虽然对我剥削得狠了点，不过对江燕确实一直很好……他们也很般配……
吃完饭，看看时间，不过十二点半……不顾她的反对，我帮她一起收拾碗筷，然后在厨房里陪她一边洗碗一边闲聊，等到一切可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等到我们重新坐到沙发上，等到她重新给我泡上一杯茶……我想，该到摊牌的时间了吧……
沉默了一会，江燕主动说了：“菲莉，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你哥的事……不过……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说：“燕姐，你说吧，我已经猜到一些了，你放心，我不怕的……”
她还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的说：“阿智……阿智在七年前就死了……”
我没有说话，听到这个最权威的消息后，我基本上没什么感觉，答案早就不是什么意外了，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配合我现在的身份……
看我不说话，江燕小心的观察着我，轻轻的问：“你真的早就猜到了？”我回答说：“恩，从他很久没给我们写信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了，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想把他和程妈妈……带走……”
江燕似乎松了口气，说道：“是这样啊……阿智死了以后，他的后事是我和我老公处理的……你知道，他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我算是他半个妹妹了……阿智火化以后，我们把他的骨灰葬在南山公墓……他妈妈的骨灰也葬在他旁边……”
我一下子隔着茶几抓住她的手，差点把面前的茶打翻了：“你是说我妈……程妈妈的骨灰……你帮我………你帮阿智埋了？……”声音有点颤抖……你真好，真好……
“是的……”江燕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我的表情和动作大概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吧……“他屋里摆着他妈妈的骨灰盒……阿智很孝顺的……他拼命存钱，就想给他的妈妈买个墓地……我就……”
“谢谢你，燕姐……你真是个好人……”我的声音哽咽了……我虽然只是在天上呆了七天，可是地球上却是七年哪！……
车上的时候我就想过了，先前我一相情愿的设想王婶会帮我处理好老妈的骨灰，看来是不大可能了……稍稍想深一点就明白了，有哪个房东会帮死去的房客保留骨灰啊？！再加上我又没有没有别的亲人……更别说会保管老妈的骨灰了……最大的可能是她把骨灰盒交给江燕或者阿玲，可他们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啊……一个龛位都那么贵，更别说还是两个……我和老妈大概都已经变成树肥了吧……
……没想到……没想到江燕会……会帮我和老妈买了两块墓地……那要花多少钱哪……钱是一个方面……难得的是她的这份心啊……
……你替我为母亲尽孝，使我不再有遗憾；你替我安排后事，将我安葬，使我灵魂不再游荡……你让我真正了解何为朋友之“义”！……
……我程智智何德何能，能有幸认识你啊！…………叫我怎么报答你呀？……我的恩友……
感动的泪水似乎就要飞出来了：“……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吗？我想现在就去……”
……坐在江燕的小车里，静静的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我没有再说话……心里是期待和感激交织的感情……江燕也没有说话，默默的驾驶着……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我们越走越高……山下的停车场已经慢慢的看不见了……曲曲折折的又走了几分钟，转过一个小山坳，江燕指着右侧说：“就在那里……”
……这里很清静，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多余的人……眼前是两块二十几厘米见方的黑色大理石墓牌，平铺在地面上，墓牌顶部比底部稍稍高出一点，从侧面看去略显倾斜……没有山脚下那些豪华墓冢的显贵和嚣张；只有朴实的平凡和宁静……就象大地母亲膝下的精灵，最终回归到母亲深深的怀抱，土地上只留下亲人的思念的印记……
跪坐在墓牌前的草地上，拨开已经覆盖在上面的青草，墓牌上的白色的阴刻字清晰的显露出来……
程智智 一九七四年四月一日------二零零二年四月二日……这是我的墓……
慈母 儿 程智智立……语焉不详……这是老妈的墓……上面除了这几个字以外就只有一张嵌入大理石的照片……正是那张母亲的照片……
跪在母亲的墓前，轻轻的磕下头去……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不再理会是否会惊扰江燕了……“我不能再对她说假话了……不管有没有能力……我都要给她最真挚的祝福……不管她是否相信……我都要告诉她我感谢她……我爱她……”柏菲莉开始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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