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眸

　　托力亚的到来让我稍感意外。当然，我并不是意外他来看我，而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在我的想法里，他应该要先和他舅舅鲁特弗德伯爵碰个面才会过来的。没想到他这么会就跑过来了。

　　众人一起向他行礼唱喏。但我没动，我根本没有向他行礼的意思，但也没有了不再看他一眼的念头。我的目光在他脸上稍做停留，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在这稍一停顿的时间里，我发现他的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完全没有伊凡和弗兰克脸上的尘土。身上的衣服显然也是刚换的，折痕还很明显……“这就是他‘迟到’的原因吧？”我心中暗想。

　　越过他的身体，我看到近卫骑士团已经开始和圣战骑士团会师了。

　　“发什么愣啊，阿瑟？把你的宝贝礼物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嘛！”托力亚显然心情很好。注意到身边的马匹发出一声响鼻，我转头一瞥，发现桑切斯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嘻嘻！我的礼物怎么能和您的相比呢？我的公爵先生。不如您也把您的礼物拿出来让我们瞻仰瞻仰？嘻嘻！您可别说您没准备……你要那么说，任谁都不会相信的。”看来伊凡和托力亚的“交情”还“匪浅”得很哪！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跟托力亚开玩笑。

　　“阿瑟啊阿瑟！你真是越来越吝啬了！谁不知道你今天发了大财？”托力亚看来越来越高兴了，“我可比不上你！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兜圈子，连根羽毛都没捞到。哪比得上你在那边闷声发大财丫！罗恩，你来说。你告诉大家，今天阿瑟撂倒了几个？俘虏了几个？赚了多少钱？”

　　弗兰克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阿瑟今天表现很勇敢！他一共消灭了五个敌人！”他对着我点点头，强调说：“是他一个人做的，我没有帮他。”

　　我看看伊凡，又看看弗兰克，没有说话。心想，你们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你们能平安回来，我就很开心很高兴了。多杀几个、少杀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凡笑嘻嘻的接过弗兰克的话题：“师父，还是我自己来说吧！嗯，公爵先生，您看得比谁都清楚，我就不在您面前浪费口水了。我只向柏菲莉小姐和桑切斯将军报告……”

　　“呵呵！你也不必向我报告了。你还是赶快告诉你的小姐吧！她一直都在担心你。我想，她都快急坏了吧！”桑切斯笑着打断了伊凡的话。

　　托力亚接着说：“对啊！我早说过，你是个幸运的家伙！这里的几千人当中，能让柏菲莉担心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我想，除了你的安全，她大概什么都不在意吧！”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又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开始变得宠爱吝啬鬼了！算了，我还是先把我的东西送给你好了，你先拿去，再和你的礼物一起献给柏菲莉吧！”说完，他拿出一个长长的包裹，递向伊凡。

　　伊凡洋洋得意的走过去，接过托力亚手里的包裹……所有的人都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连我也不例外。“会是什么东西呢？”我想，“如果是我需要的，那我就收下；如果不是呢，就当他送给伊凡好了……”

　　包裹打开，露出了一个奇怪的手柄---是一把长剑的手柄。为什么说它奇怪呢，因为剑的护手象一个球一样，几乎包住了整个剑柄，只是在底部开了一个圆口，供人的手掌伸进去把握剑柄，而且剑柄也不是直的，而是象拐杖那样呈弧弯型。

　　我立刻断定这是一把击刺专用剑。它的剑柄和我见过的所有的佩剑都不一样，普通佩剑也有圆球型护手的，担最多是个半球型，可以保护手背和拳头的迎击部，而且手柄是直的；担托力亚这把剑的护手看起来可以保护整只手---握住剑柄的时候，只有手腕是露在外面的。

　　伊凡一边“啧啧”着，一边把整支剑取了出来，周围立即响起了“咝咝“的抽气声……

　　……深粟色的剑鞘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图纹，只是缀满了细碎的钻石，疏密有致，浓淡相宜。就好象辰星妆点的夜空，灿烂而悠远、深邃而迷人……整把剑给人的感觉是精美但不奢华；亮丽却不袭人。正好符合我的审美观……可是，它怎么那么熟悉呢？……

　　怔怔的看着它，我几乎无法转移我的视线。我想，托力亚也许是从我的眼睛里得到的灵感吧！那绚丽的剑鞘不就象……象我的眼睛吗？

　　“啧啧！好漂亮的剑！简直……简直是迷死人！哇！我的公爵大人，您真是出手不凡哪！我那把剑，立刻就被您给比下去了……”伊凡在那里大惊小怪。

　　“呃！公爵，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呢？我从来没见过象这样的一把剑！好象……好象是有生命……有灵魂一样！我想象不出还有哪一把剑比它更适合让柏菲莉小姐来佩带！”桑切斯感慨的说道。

　　我感觉托力亚的视线紧紧的栓在我的脸上，同时还有另一道关切的目光同样注视着我。我知道，那道关切的目光，来自弗兰肯……

　　我看着伊凡，伊凡看着托力亚……我听道托力亚的声音：“它本来的名字叫‘诱惑’，但我已经为它改了一个新的名字……它现在叫‘天使之眸’…… ‘天使之眸’……”托力亚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他开始喃喃自语起来，嘴里只是重复着这几个字“天使之眸……天使之眸……”看样子，他似乎开始发痴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桑切斯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弗兰肯开始仰头看天，伊凡则不知所措的看看托力亚，又看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慢慢迎向托力亚的视线，勇敢的直面我的命运……我看到了……那不是眼睛，而是蔚蓝的海洋……那也不是海洋……那是海洋深处涌动的火山……

　　不过，它再也不能使我惊簌，再也无法让我感动了……我平静的心灵，已不再是一个小小的水潭……它应该变成了比海洋还要宽阔的天空，变成了比比安那无垠的苍穹……

　　“谢谢你的礼物！托力亚。你的关心，让我非常感动！”我优雅的向他表达着我的谢意。我宁静的目光，似乎安抚住了他那有如火山深处的岩浆般不安涌动的激情。我感觉他逐渐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噢！阿瑟！你要给我的礼物呢？我可等不及了……”我转过头来，开始调节气氛。

　　“对啊！公爵的礼物让我们大开眼界，你的礼物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桑切斯在一旁帮忙。

　　“呃……呃……”伊凡不安的挠着头，“可能会让你失望的……不过，这个礼物是我很久以前就想送给你的……”伊凡的脸涨得通红，但他还是勇敢的对我说，“柏菲莉，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说着，他从马鞍旁的皮袋里取出另一把剑，和托力亚那把‘天使之眸’一起递给我……

　　我轻轻跳下马来，站到伊凡面前，说：“这怎么会是你第一次给我礼物呢？你已经给过我数不清的礼物了。怎么，你忘了吗？”

　　我首先接过伊凡的剑。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把剑就是我平时跟弗兰肯训练时使用过的那把剑。也就是弗兰肯第一次教我习武时给我的那把佩剑！

　　我瞥了弗兰肯一眼，看到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的眼眶湿润了，我再一次被友情所感动！这把佩剑，虽然远远比不上那把‘天使之眸’的美丽和名贵，但在我心里，它却要珍贵得多，也亲切得多。因为，它身上浸满了我的汗水……因为，它身上凝结着真正的友谊……

　　“啊！它是我这一生中收到的最漂亮的礼物。也是我最喜欢的礼物！我真的太高兴！谢谢你，伊凡！”激动的我不知不觉喊出了伊凡的本名。本来，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我是绝对不会叫出这个代表着他卑微出身的名字的。因为他在向外人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是使用“阿瑟·奈特”这个姓名，细心的我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我想他是为自己的出身感到不好意思吧！所以我在外人面前总是叫他“阿瑟”，我不想让他感到难为情甚至是受到伤害……可今天，我一激动就忘了这一点了，忘我们旁边还有桑切斯和比尔、还有那个尼奥也在……

　　我一下后悔极了，可我已经喊出来了，又怎么能收回去呢？我看着他，满怀歉意，我担心他会露出黯然的表情……

　　“你别担心，柏菲莉。我永远都是你的伊凡，永远都是那个小骗子伊凡！”伊凡在我耳边低低的说道。

　　“喂！阿瑟，你在哪里说什么悄悄话呢！我的天，你总不能一个人占尽所有的便宜吧！”托力亚“恼羞成怒”的叫道。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谁叫我比您早认识小姐呢！我的公爵大人！这都是神安排的，我倒不介意把这个机会卖给您，也好还清我欠您的债……可您想想，神会答应吗？”伊凡嚣张的回答。

　　“好小子！我还以外你忘了呢！感情你还记得我是你债主啊？！”托力亚的怒气更大了。周围的人都笑成一片了……

　　“我倒想忘了，可您老在柏菲莉面前提醒我，我想忘掉也难丫！不过，今天我可帮了您的大忙了！您怎么也该给我减轻点债务了吧？”

　　“哇！你还要胁我？！你看你说的话，庵？象一个欠钱的人对债主说的吗？”

　　“好啊！如果您不承认的话，呃……以后我就没时间陪您吃饭啊，聚会什么的了！而且，我也不敢再接受您的礼物了……”

　　“天……我的神哪！……难道我注定要受这个小骗子的气吗？”

　　这下，连弗兰肯都忍不住了。托力亚话音刚落，大伙全都笑得前仰后合了……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说给我听听。也让我这个老太婆也乐一乐……”

　　“夫人！”“母亲大人！”大家同时向伊丽莎白行礼问候。我也对她行了一礼。我注意倒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是我在那个金色大厅里见过的陪着伊丽莎白和可里主祭的那个人。

　　“难道，这个豪迈的男人就是托力亚的舅舅---那个杀人魔王：鲁特弗德伯爵？”我心中暗想。

　　“我说艾米怎么晃一下就不见了呢！原来是去关心我们的天使去了……”伊丽莎白似乎是来挑衅的。不过我一点没在意。

　　“不好意思，夫人！希望我没破坏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我不动声色的反击。

　　“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当真了？你是艾米的‘命运中人’，艾米这么关心你……看到你们相处得如此融洽，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呵呵，你说是不是呀，柏菲莉？”伊丽莎白还是那么老辣，不等我的回答，她又问托力亚：“艾米，我听说你要送件礼物给柏菲莉，能不能让我瞧瞧？”

　　“是一把剑！母亲。呃，我已经送给柏菲莉了。现在，它已经属于柏菲莉所有。如果您想看的话，呃，得问柏菲莉了……”托力亚的话里似乎有什么隐情……

　　听了托力亚的话，伊丽莎白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时，她身边的男人大声说道：“剑？什么剑？一个女孩子，玩什么不好？偏要玩这个东西！剑是那么好玩的么？别一不小心伤了自己。我看还是换成别的什么东西吧！”

　　“您是哪一位？”我问他，“能告诉我您凭什么来要求我吗？”我故意不客气的说。

　　“噢！我忘了给你介绍了。柏菲莉，这位先生是鲁特弗德伯爵。他的全名是托马斯·德拉维加·奥尔费奥。我也忘了告诉你，我的父姓也是奥尔费奥！鲁特弗德伯爵和艾米之间的关系嘛……这么说吧，艾米叫伯爵先生‘舅舅’！你现在清楚了吗？柏菲莉？现在你知道伯爵先生有没有要求艾米和你的‘资格’了吗？”

　　我点点头，发现弗兰肯身边的比尔和桑切斯身边的尼奥都悄悄的离开了。我平静的回答伊丽莎白：“这位先生和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其实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不但跟这位伯爵先生，而且跟你和托力亚、跟你们整个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不想、也不愿意跟你们家族有任何关系！都是你们要硬拉着我不放，沽吃霸赊的关着我。我也没办法，只好由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最终我是不会承认的。因为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完全违背了我的意愿。不过，我也愿意就在你们的观点的基础上来讨论这个问题，尽管这个观点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顿了顿，接着说：“剑，并不是我的玩具，而是我的武器。我一直在学习武技，这是夫人您同意了的。对吧？托力亚和阿瑟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送剑给我。我实在是想不出您和伯爵先生有什么理由阻止我获得这两件礼物？”

　　鲁特弗德伯爵看看伊丽莎白，后者对他点点头。伯爵又对着我说：“就算如此，我也认为你没有必要接受他们的礼物。你认为我们没有能力保护你吗？你认为我们会提供一个让你拔剑的机会吗？”

　　“先生，您是在说‘必要’吗？至于剑会不会有机会使用，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有‘必要’讨论的话题。因为，我想和您讨论的是有关尊严的问题，是关于一个‘天使’和两位骑士的尊严的问题！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认为我们还有‘必要’再讨论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