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考将近,程北老是会梦见那个男生。因为那个男生的名字过于特别,所以小北第一天就记住了这个坐在他旁边的干净的男生。
“泰阳。”男生挠挠头,对着全班同学自我介绍说:“泰山的泰,阳光的阳。”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真是人如其名,小北想着。一边又觉得幸好妈妈没有给自己乱起什么名字,他第一天来就和半个班的人都熟络了起来,太闹腾了,完全像那种小学生里的捣蛋王。
小北很容易和这种人混熟,但她暂时不想。她只想关注自己的课本看怎么能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
“泰阳同学,”班主任说:“你去指定下一个同学上来自我介绍吧。”
“那就她吧。”泰阳指了指坐他旁边的小北。
“???”小北心里骂了一句卧槽,但碍于这家伙刚刚的人气程度,硬着头皮也得上。
“我叫程北。和泰阳同学不一样,不是转学生。我在这个学校读了六年。所以下面各位很多也都认识我了哈,那我就不多说了。我的名字没啥含义,唯一就是那个北字,我希望明年能去北方读大学,希望接下来一年我们共同加油。谢谢!”
小北鞠了个躬,走下了讲台,还不忘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虽然她努力对这位新来的男同学客气,但实在一下子藏不住杀气。
反正接下来的日子也都是在学习,我们也无需更多交集。小北想。
(二)小北长得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实际上常年霸榜各类体育赛事,说出来都会把泰阳吓一跳,谁能想到他们班这个瘦弱的女孩竟然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据说小北连隔壁班一米八的大壮掰手腕都能赢。
泰阳听着好朋友江淮说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班篮球队长,隔壁班班主任为了大家高考复习之余也能锻炼锻炼身体,搞了个篮球班赛,现在他作为队长得和体育委员交接事务。这个瘦弱的女生没去上体育课,现在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泰阳注意到,她似乎很喜欢占着角落的位置看书,倒也不是那种与人很疏离的人,她和班上大部分同学关系都挺好的,只是比较喜欢个人活动看起来。
有几次泰阳起得早,他也喜欢角落的位置,趁着小北没来先去占了她那个位置,小北到了以后,虽然是笑着地坐到了泰阳前面,但泰阳似乎总感觉那笑容背后藏着丝丝怨恨。
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江淮的添油加醋,泰阳虽然没怎么接触小北,但是觉得小北的形象完全比得上老班,他咽了一口气,害怕小北会在球队训练安排上刁难他,虽然每次他小心翼翼向江淮打听时,作为小北青梅竹马的江淮总是会笑的很大声:“小北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想多了兄弟。”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泰阳下了自修以后看见小北常常一个人戴着耳机在操场跑步,几乎每天晚上都是那样。他想和这个女生套套近乎,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她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害怕这样会打破她的平静。关键是他们平时玩的要好是两拨不同的人,所以除了江淮,他们根本联系不起来,泰阳并不知道小北跟熟悉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哥们儿说的小北的趣事更让他好奇这个女生。
“程北。”泰阳走进她,他发现自己叫的第一声似乎没被发现,于是他提高了音量叫了一声:“体委。”
“啊?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小北抬头那一瞬间,泰阳觉得自己浑身紧了一紧。小北的表情有些懵,又有些呆滞,很认真很温柔地看着他,完全不像平日,虽然是笑着的,但不像此刻那么有温度。
泰阳突然在一瞬间很相信他兄弟说的小北是个美好的人这件事。
但是这家伙刚刚在做试卷,难道这个人对试卷流露那么深的感情。我每天都对数学试卷咬咬牙都来不及呢。泰阳暗想。不过她的世界一定很美好才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态。小北并不是班花,但说起班里好看的,小北的样子总是会窜进脑袋,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温柔的长相。
就这样,泰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上前与她交谈,也许是因为四下无人,也许是小北忘了走出自己的世界,泰阳觉得她此刻才真正像太阳一般灿烂。
“你这家伙是不是听我说得多,喜欢上小北了。”江淮事后捉住泰阳问个不停,虽然泰阳一直否认,但是江淮却突然语重心长地对泰阳说:“你要是能走进她的心那也不错。”
(三)班的篮球赛进行得很顺利,泰阳带领队伍把分差拉得很多。而程北则是带领班里剩下的人做啦啦队,要是说碾压的话,程北的啦啦队的气势完全把对班吓得站都站得远了一点,泰阳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一个女生可以有那么大的嗓门,满场跑着呼喊加油,没水的时候,一个人就扛着一箱水过来支援,泰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女生什么温柔什么美好的样子,只剩下她嘶吼着喉咙对着球队大喊加油的样子。
这反差也太要命了吧。泰阳想。
(四)直到有一天晚上,学校放月假,泰阳忘了答案在教室,他做完几套题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但他实在不想留到第二天才对答案,就赶紧跑去教室。他到的时候,发现教室的灯还亮着。
他一走进教室就留意到坐在角落的程北,她正静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推门进去的声音明显让她惊了一惊,但她似乎没有看向这边,泰阳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
他的座位还是就在她的旁边,他沉住气走上前,才发现她的脸上淌满了眼泪,他的心揪了一揪,想问又怕打扰到她,他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犹豫不决。
“新年要到了。”小北突然开口。
“啊?嗯。”铁四院也不知小北是不是在跟自己讲就下意识应了应。
“泰阳,你的名字,像昨天的太阳一样灿烂,但是今天是阴天。”小北转过来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泰阳,脸上的微笑十分勉强。
“你没事吧。”泰阳伸出了手下意识想帮她擦眼泪又停在半空怕她在意。
“噗,”小北突然笑了,“你们就只会问这一个问题么?”小北伸手指指前面的座位:“要不要坐下来,我想和人聊聊天。”讲后面的时候小北的声音明显越来越小而且在发抖,泰阳感受到她在很努力忍者眼泪。
“嗯。”泰阳走过来坐下,沉默开始在空气里蔓延,说着要聊天的小北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眼泪不停在流。仿佛有什么在撕扯着她的笑容,她对着泰阳很快也笑不出了,也许是怕这样的表情吓到泰阳,她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你喜欢后摇是吧。”泰阳突然问了一句,这是小北之前在自我介绍时候讲到的,小北疑惑地点了点头——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小北看着泰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一点点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然后递给她耳机,小北戴上以后,看着他点了一首歌,接着说:“你知道吗,这首歌一直独占着我的一个列表。”
小北听着前奏,开始诧异,她对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陪她走过最黑暗的时光的一首歌,但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过,也没在朋友圈分享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首歌对自己的意义重大。
泰阳却像曾参与过她的人生一样,知晓了她的宝藏。
“真的么?”她轻轻地问,生怕打碎这个美梦,“这首歌对我也有特殊的意义。”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里面的旋律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照着她逃离分手的痛苦的太阳啊。
泰阳沉默了一会,又开始说:“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特别不开心,我记得自己无数次站在学校天台边缘想跳下去,但是我都没有,也不是有谁叫住了我,那时谁也不知道我已经那样了,我就是一遍遍听这首歌,然后慢慢继续生活下去。”
“泰阳,你也有忘不记的人么?”小北小心翼翼地问。
“不然呢,怎么会转学来这里,我就是想离那里更加远一点,眼不见为净。”泰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着开始继续讲自己的故事,小北侧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泰阳,这下轮到他看着窗外了。小北不时点点头,是因为太惊讶于他的故事与她所经历的相似了,仿佛是世界上存在她的另一半灵魂一样,经历着她经历过的一切,却不在同一个地方而已。
“我会觉得世界很美好,也会突然觉得世界的残酷,而且我特别爱下雨的世界,雨中的世界因为朦胧变得更美了。我那时候是外宿生,下雨的时候有时候打出租车回家,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往后走,会特别感动。”
小北轻叹了一声,想起她自己家虽然很远,但一直坚持自己骑车上下学,就是因为爱晚上的街道一点点照亮回家的路的感觉。泰阳为何连这个也会感同身受呢。
“好点了吗?”泰阳问:“无论如何都要相信自己。”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很成熟很沉稳,声音压得低低的。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气氛太沉闷了,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吓到你,你也没料到我会聊这些吧。我就突然想到这些就和你聊了,希望是你想听的。”
“嗯,怎么说?”小北笑了,刚刚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谢谢你泰阳。”
“你是不是联考考差啦,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说出来,别憋着,走吧,我送你回家,现在夜了不安全。”泰阳又开始打趣,这是距离他上次和体育委员交接事务以后第二次那么单独交流,缘分却把这两个人紧紧牵扯在一起,仿佛命中注定一样。他也没想到会这样,眼前这个女孩一定有点不开心,但是不开心没关系,因为他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