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幻境

卖胡饼的阿爷，以前是老兵，儿子在宛城之战中死了，虽然朝中有安排把唐国将士们的尸体都带回去，可他儿子的实在没法找到。朝廷发了一笔抚恤金，阿爷用来支了个胡饼摊。在那一年，阿爷常常带着萧灵均去看盛放的花。那花从立春以来，一直开到山脚初雪的日子。阿爷的泪和天启元年的花一样，不停地流，直到初雪来临。

清晨七点半的光线照进林子，光线照过的地方，灰尘翻滚，她知道，山下就是人间。

萧灵均蹦蹦跳跳来到包子铺，王阿婆和往常不太一样。蹲下来问她：“你昨晚上歇在何处啊？”

“还能在哪儿，家里呗。”萧灵均没个正形，王阿婆握着她的手，“你跟阿婆说实话？”

萧灵均叹了口气，“唉，我昨天犯错误了，把我爹的紫貂皮给划拉破了，我爹罚我去外面地窖睡。”她急忙补充道，“我爹可没虐待我啊，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孩子，又手痒了，不过......”王阿婆没再说下去，这泪啊止不住的流。萧灵均小小一只，抱住王阿婆，“怎么啦，你儿子欺负你啦？我给你报仇去。”王阿婆又哭又笑，比往常多给了她一个包子。萧灵均还觉得奇怪，阿婆怎么啦，知道她吃不了这么多的。

她接着去找兵哥哥、卖胡饼的阿爷，美人儿钱阿姨，他们都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已经看到她凄凉的晚年生活。呸呸呸，想什么呢。

他们也与往常不同，兵哥哥直接送了把弩给她，阿爷说，以后你就跟我住，美人儿钱阿姨说，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姐姐。

萧灵均咽了咽唾沫，“那个，我还真有想要的。”美人儿钱阿姨抱住她，双眼含泪，梨花带雨，“你说。”

“我想念书。”“好，阿姨这就给你安排。食宿全和我家那娃儿一样。”“姐姐，这个，就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在外面打猎换钱，住在胡阿爷家。”钱阿姨嘟起嘴，“不行哦，小灵儿现在还小，念书的话就得好好念，等你考上了，咱再谈还钱的事儿。”

“那我将来要是中了举人岂不是很亏？”萧灵均朝她挤眉弄眼的。钱阿姨不是小气的人，“行啊，小屁孩儿，要是你考上举人还谈什么钱，直接去长安谋差事，别说本小姐，县太爷都得仰仗你。”

钱小姐摸摸她的头，“玩去吧，这事交给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灵均很是 不解，为什么所有人突然都对她那么好，钱小姐眼圈又红了，“你昨晚睡地窖了，不知道，回山上家里看看就明白了。”萧灵均汗，似乎睡地窖这个事儿她刚才告诉阿婆，言论传得比我走路还快。

回到山上，萧灵均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眼前一片狼藉，木制结构的房子坍塌半角，远远望去里面似是有东倒西歪的人。已经凝结的血迹从屋里流出来，到达某个点停止，就像碰着什么不敢前进的弯曲的蛇。血迹黑红黑红的，又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却是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