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时间的流逝与搜寻的一无所获中,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三天。距离那场毁灭性的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浮空城派出的专业搜救队几乎将回声裂谷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找到了更多“暗潮”遗留的仪器碎片,找到了能量爆发后形成的奇特矿物结晶,甚至找到了墨琛那对在爆炸中扭曲变形的幽蓝短刃的残骸。
唯独,没有找到他。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个代号“琛”,声音酷似墨多多,拥有着惊人实力和复杂眼神的迷之队长,仿佛真的如同他自己所宣告的那样,随着那场爆炸,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痕迹。
末翼侦探社的临时指挥室内,气氛低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迷之冒险队的队员们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沉默地处理着后续事宜,但那种失去核心的茫然,无法掩饰。副队长“羽”的眼眶始终是红的,却倔强地没有让一滴眼泪落下。
DODO这边更是被一层浓重的悲伤笼罩。虎鲨变得异常安静,只是机械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扶幽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上面是不断演算却毫无结果的搜索算法;婷婷的眼皮肿着,显然私下里不知哭过多少回;查理趴在窗台上,望着裂谷的方向,一动不动。
唐晓翼将自己关在临时分配给他的房间里,几乎不与人交流。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烧焦的队徽,金属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血肉。洛基守在他身边,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唐晓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或锐利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丝濒临极限的、压抑的疯狂。
他不信。
他不信那个能用真实声音喊出“婷婷”,那个在生死关头回头用那种眼神看他的人,会就这样消失。
就在所有人都近乎绝望,连埃克斯都开始准备起草阵亡通知的初稿时——
指挥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此时已是深夜,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
他浑身湿透,黑色的作战服破败不堪,沾满了泥泞和已经发黑的血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而疲惫的轮廓。脸上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布满了裂纹,边缘甚至有些卷曲,仿佛经受了极致的高温。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
他就那样倚靠着门框,似乎连站立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渍。
是墨琛。
或者说,是一个从地狱边缘挣扎着爬回来的、墨琛的幽灵。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虎鲨手里的擦拭布掉在了地上,扶幽的演算程序卡在了某个界面,婷婷猛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惊呼出声,查理瞬间立起了耳朵。
迷之队的队员们最先反应过来,“羽”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队……队长?!”
墨琛似乎想抬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牵动了他全身的伤势,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羽”和另一名队员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指挥室内一张张震惊、狂喜、又带着泪水的脸,最后,越过众人,落在了房间最里面、那个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正死死盯着他的唐晓翼身上。
唐晓翼站在那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手中的那枚焦黑队徽,因为过于用力,尖锐的边缘已经刺破了他的掌心,一缕鲜红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的一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如同最炽热的火焰与最寒冷的冰霜交织,牢牢锁在墨琛身上,仿佛要将他烧穿,又仿佛要将他冻结。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墨琛在队员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他避开了唐晓翼那过于灼人的视线,转而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婷婷和扶幽,最后,用那双透过破碎面具、依旧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望向负责此次搜救工作的浮空城官员。
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到了极点,几乎难以辨认,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气音,却依旧试图维持着某种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 albeit 极其艰难的任务归营:
“任务……”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内伤,引发了一阵压抑的低咳,嘴角渗出了一丝新的血迹。他抬手,用破败的衣袖随意地擦去,继续用那残破不堪的声音说道:
“……完成了。”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羽”的怀中。
“队长!”
“快!医疗队!”
指挥室内瞬间乱成一团。
唐晓翼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那个昏迷不醒、被众人手忙脚乱抬上担架的身影,看着他脸上那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面具,看着他浑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那枚染了他鲜血的、焦黑的队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冲垮了唐晓翼心中那根紧绷了三天三夜的弦。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如同沼泽般的疑惑与……愤怒。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又是如何,从那样一场毁灭性的爆炸中……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