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上掠过一丝嗔怒,玉指微扬便将呼延曼雅拉至身侧的锦凳上按住,语气带着几分训斥:“贵客在此,怎可这般大呼小叫失了规矩?”
呼延曼雅被皇后这般一说,满腔怒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涨红了脸却只能死死憋着,指尖攥得发白。
见她这副模样,忘忧先前对皇后那副恭恭敬敬的姿态也淡了下去,只抬眸望着呼延曼雅,语气平静得不起波澜:“公主也该记得,楚翊身上的蝶影蛊,当初可是你亲手交给他的。如今楚翊战败已成定局,这笔账算下来,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继续道:“眼下九凤国正是待兴之际,你们更是元气大伤,依我看,谁都不想再起战事徒增伤亡。今日我来此是为了救你父皇的性命,条件不过是换取琦木藤,这般交换很公平吧?”
“你?!”呼延曼雅气得胸口起伏,正要发作,皇后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目光转向忘忧时,脸上已换上淡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地问:“依九王妃之见,皇上的病何时能医治好?”
忘忧闻言,只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皇后盯着那两根手指,眉峰微蹙,沉吟片刻,慢慢吐出三个字:“两个月?”
忘忧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沉静无波,吐出两个字:“两天。”
“两天?!”呼延曼雅再也按捺不住,失声开口,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质疑,“简直是口出狂言,父皇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你说两天就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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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忘忧几乎寸步不离内殿与伙房两处。进了内殿便凝神施针,银毫起落间手法精准利落;回到伙房则伏案写方,笔墨在纸上流淌出一串旁人难懂的药名;待药方誊抄完毕,又亲自守在药炉前煎药,火候拿捏得分毫不差,从选料到熬制,事事皆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他人。
楚珩之始终陪伴在侧,她施针时便静静守在殿外,她写方时便研墨铺纸,她煎药时便帮忙添柴看火,虽不懂药理,却将杂事打理得妥妥帖帖,成了她最得力的帮手。
这般忙碌到第三日清晨,内殿忽然传来一声低咳,昏睡多日的皇帝竟缓缓睁开了眼。消息传开,谁都再不敢质疑忘忧先前的话。
皇帝苏醒的消息像一缕春风吹遍后宫,原本死气沉沉的宫苑霎时活络起来。宫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动起身来,洒扫庭院、擦拭窗棂、收拾屋舍,廊下的枯枝都被一扫而净,换了绿植,处处透着要重整气象的生机。
皇帝尚不能下床走动,皇后便在内殿偏厅约见了忘忧与楚珩之。
忘忧今日穿的衣裙已失了往日亮色,裙摆上沾着些浅淡的炭痕,隐隐透着伙房的烟火气,眼下更有两抹掩不住的青黑,显然是这两日熬了不少夜。皇后瞧着她这副模样,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带着真切的暖意:“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立了大功。”
她侧身示意宫人呈上一物,自己亲手捧着那只雕花木质盒子递到忘忧面前,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便是先前允诺你的琦木藤,多谢九王妃,也多谢九殿下。”
待忘忧接过盒子,皇后话锋微转,神色诚恳了许多:“说起来,我们本应是立场相悖的敌对关系。但九王妃能不计前嫌,主动出手救治皇上,这份情分我们记在心里。”她抬眼看向楚珩之,语气郑重,“我们九琦国愿意全力扶持九殿下,助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提及旧事,她又看向忘忧,温声道:“曼雅那孩子自小被宠坏,性子骄纵,先前在武试上对王妃无礼出手,我已然知晓。如今已罚她在祠堂跪着思过,吃三个月素斋磨练心性。等日后九殿下荣登帝位,我定会让她亲自登门,向王妃赔礼道歉。”
忘忧一打开木盒看见里面的琦木藤,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像是落了两星碎光。她抬眸看向皇后,语气轻快了些:“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
话锋微顿,她神色坦然了些:“你们当初下蛊有错在先,但我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眼前流逝。”说着,她又看向皇后,带着几分认真叮嘱,“你们答应说要扶持珩之,可一定要兑现喔。”
楚珩之在一旁听着,见她句句都在为自己着想,半句没提为自己讨要好处,心头像是被温水浸过,又软又暖,那点暖意丝丝缕缕漫开来,缠得整颗心都熨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