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贰.

-京城-

半夜突然下起雨来，朦胧中她本就睡得不踏实，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更加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兆头，戏词里女孩失了帕子，碎了玉镯，甚至门前一朵花落在裙边，都暗示着人物命运坎坷，那么这场秋凉的雨，会喻示她什么呢？

不知是几时睡去的，天还未亮，嬷嬷就喜滋滋地进来把她唤醒，恭喜郡主，雨过天晴又见星，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天降净水街洗尘，温和地笑着，是这个意思吧，一定是。

尚宫带着带着妆面师傅们来了，她顺从地在妆台前坐着，任人打扮。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比夜里失眠还要漫长，然而她一动未动，看不出悲欢。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梳头师傅嗓音绵柔，几句话说出来，到底是让她动了心绪，最后沉甸甸的金凤冠压在头上，她挺直脖颈，努力撑起凤冠的重量。再起身走动或转头，都得顾及平衡，只能小心翼翼，缓而慢之。

这就是警示吧，她忽然心里一动，财帛名望地位，每一样都是枷锁，不容挣脱。

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陌生，有几分疏远，或许是因为妆太浓了，有点像戏台上的人，不真实。

盛装出嫁，唇点朱砂，细眉如画，虽然还是熟悉的面容轮廓，但好像都按照规制重新修整过。

扮上就有了角色，进入角色就要有故事了，而且，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所有的不适都只能适应。

在众人的赞叹声里，她迈进花轿，端然坐下。

可方才镜中的倒影时刻提醒着她，你只是与她有七分相似罢了。

红纱垂下，无人知晓轿子上的新娘究竟是悲是欢，也无人关心。

她双手紧攥着衣角，脑海中是兄长写给她的书信内容。

自她离开浔阳的后一日，林澈便未在浔阳见过王一博。银珠也有给她秘密传信，王一博烧了那些她收集了很久的古籍。

符鹿“替身终究是替身。”

符鹿的话再次涌上心头，还有自己所见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这不真实。

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让林羡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谁，林羡？林瓷？

或者，她根本没有名字……

前去沂国的路途并不近，所幸身边还有沈清欢可与她言语二三，可总有些事，有些人警示着她——这都是幻境。

倘若事实当真与符鹿所说属实，那么她现在这个残缺魂魄又怎么可能再回到阴界，坐上鬼王的宝座。

沈清欢“郡主，您怎么了？”

沈清欢突如其来的问话将林羡的思绪打碎，林羡淡淡摇摇头。

自上次林羡见过符鹿，收到林澈的书信后，整个世间都发生了扭曲。

她仍姓林，名羡，但不再是骁勇的将军林羡，大宁也不见了此前的破败。但却成了沂国的附属国，此次便是教她代替长公主前去和亲，以便巩固宁帝的荒淫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