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零玖.

-朱雀铜镜-

十二月的天里落了雪籽，一路走来鞋尖都沾了点湿意，沈清欢抬手掀开厚厚的门帘子，渗着寒气的风直往袖口里钻。

周遭精得如死水一般，饶是沈清欢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殿内烧了地龙，手心很快就聚起了暖意，她弯腰问了声安，走到香炉边，拿起木柄打开香炉炉盖。

压下焦色的香灰，将灰白色的香灰翻上来，慢慢压平，而后又将模子轻放上去，撒上龙涎香，点一只带火星的木枝，点燃香炉中的香。

烟罗洒金的帐子只放了一半，里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林瓷“几时了？”

沈清欢微一欠身。

沈清欢“回太子妃，刚至卯时。”

林瓷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刻着一个木雕。她披了条薄被坐在床榻上，腿前还摆了一个梅花样漆小几，上头零零散散摆了几样木雕所用的器具。

雕的是一只木鸟。

她打了个哈欠，沈清欢见这仗势便猜到了一半。

沈清欢“殿下一夜未睡？”

林瓷点了下头。

林瓷“现下沂主大病不起，从秋日挺到了冬天，这命应该是长不过来年二月。”

说着，林瓷端详着手中已成形状的木鸟，微微笑了下放在一旁，招手叫沈清欢过来一些。

林瓷“太子昨个儿才给我说，宁王想要娶你为妻。”

说着，林瓷抬眼笑着看沈清欢，可沈清欢眼中有些惊慌，还掺杂着些不知所措。

林瓷“宁王应该是那次宴会上看中了你。”

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清欢现下心中有些焦灼。

可林瓷最后给她的话却是让她不要着急，仔细想一下，毕竟是人生大事，但林羡建议的是，嫁。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一月了。

天空中还飘着零星的小雪，缓缓打在大红色灯笼的顶部，乍看上去，像是霜降的柿子，青白色点缀着朱红，好看的紧。

天色晚了，婢女们架起小巧梯子，挨个点亮灯笼里的蜡烛。那火苗的热量扑簌簌地，竟慢慢把灯笼上的小雪融化了，水泅了一大片，似殷红的鲜血。

林瓷“留一个吧。”

林瓷撑起身子，缓声对近身婢女道。她迟疑了一下，便飞快出去吩咐了。

留一个霜降柿子般的灯笼吧，让她多看几眼。

对于那次宁王希望求娶沈清欢的事，沈清欢迟迟没有回应，还时常在宁王来东宫时躲着李承宥，这让林瓷有些哭笑不得，分明已经动了心，却偏偏还不承认，倒是像极了他啊。

黄奕周“阿瓷。”

他掀开门帘走进来，肩上还落着些雪籽，就连头上也有些残余，看他这样急匆匆的，心中渐升起一丝暖意。

黄奕周“我听小桃说你感了风寒，现在身子如何了？”

林瓷“无碍，最近朝中状况如何？”

仆人帮黄奕周脱下了披在外面的貂皮披子，他坐在林瓷的床前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与她说着朝中的情况。

林瓷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纵然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刀尖舔血，但也比过去自己的一厢情愿来得安逸一些。

她忽然好希望时间这样停下来，但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