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混乱的时代,若想有个安稳的家,本身就是一种被扭曲的愿望。”
1647年,锦鳞妖的意中人走了。同月,他留下的江山湮灭在薄军叛乱的呼喊中。不久后,锦鳞妖也死于薄幕府刺客的追杀下。
狐妖有恨,心有不甘。这般痛到无法呼吸的怨恨,无处宣泄。
有怨恨,她再一次受到了般若的召唤。
“把你的怨恨交给我,我将赋予你力量。”般若微笑如水,绯色的容颜下,黯淡的眼眸有点点荧光,深深的泪痕清晰可见。
“我需要力量,我需要……”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也需要你。”般若轻笑,“薄云尘背叛了我,我需要你,去完成你未了的心愿,去帮助我除掉他。”
“你不必知道我和薄云尘的关系,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就行了。去那边的彼岸花海看看吧。”
彼岸花香,唤起了她们前生的种种回忆。一片寂美的彼岸花上,是一位寂美的姑娘。
“姑娘,你想不想复仇?”锦鳞妖微笑如水。
姑娘缓缓睁开眼,是刺眼的光芒,勾勒出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身影,正向自己伸出纤细的手。她的身边,是怨灵般若。
“孩子,你的怨恨,我收到了。你想要复仇,就跟着她吧。”
“我是锦鳞氏。”狐妖微笑如水,“此后我是反薄军的首领,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复仇?”
锦鳞……是先朝贵族女子姓。她是谁?是自己的神,是自己的救世主。
“我需要!我需要复仇!我做梦都想杀了薄云尘!”姑娘狰狞着,紧紧握住狐妖的手。
“欢迎你,”般若轻声细语,“加入我们,今后,你就叫锦鳞曼华吧。”
因为你拥有曼珠沙华花开的美丽艳目,也有曼珠沙华花开的哀愁怨恨。
“所以……曼华她……经历了什么?”临走时,锦鳞妖问。
般若微笑,眼中的荧光隐约可见,缓缓道出了这个故事。
多年以前,诺尔洛斯蓄意挑起与鲛国接壤边境的冲突。当时诺尔洛斯强盛,疯狂的扩展自己的领土;鲛国薄幕府当权,也不甘示弱,进而迅速演变成战争,两国接壤人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在鲛国边境——烛水城巡回演出的夜羽戏班,在得知鲛国与诺尔洛斯开战后,也便迅速返回京师——奉水城。
在返回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一群群因战争,不得不逃离家乡的人们。夜羽戏班用低廉的不能再低廉的价格,买下来他们中愿意出卖自己孩子的父母。
现在这种情况,小一点的孩子就是一个穷人家的累赘。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诚惶诚恐,基本生活都接济不上,还想要求他操守原则底线,太难。
这群买来的孩子们,没有名姓。只有他们能活着回到奉水,戏班才会一律起姓为小。
锦鳞曼华就是那群孩子平安回到奉水的一员。锦鳞曼华与花千树同姓,是花氏没落贵族。没落的贵族最后连自己都孩子都养不起。
在锦鳞曼华小小的世界里,只知道她的父母抛弃了她。是啊,抛弃,卖给了一群不认识的凶神恶煞的人,整天让自己干活的人,不干活就毒打不给饭吃的人。
服软的性格随着一声声鞭响深深的烙印小小的锦鳞曼华为的心中,卑躬屈膝,逆来顺受。
一路上,和她同行的孩子,一般死的死,病的病。不听话的,得病的,不行了的,戏班就像丢弃野狗一样将他们丢在野外。
锦鳞曼华很怕,很怕他们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抛弃自己。她努力的去做好自己的事,想哭的时候,也尽力憋住,他们不喜欢哭声。
在路途中,小小的锦鳞曼华听到了,是薄幕府在打仗。
到了奉水,戏班的人就以较高的价格将他们卖给了青楼歌楼,或者是富人家里。
锦鳞曼华比较幸运,被卖到了歌楼中。就这样,锦鳞曼华又像商品一样交换出去了。
歌楼不是青楼,歌楼女子只卖艺不卖身,或期间被那位公子看上,买下收为妻妾,再不幸也只落得深闺小姐的称号,总比妓与仆强的多。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锦鳞曼华姣好的姿色、柔软的声线、百顺百听的性格,正是歌楼所需要的,也是男子们所喜爱的,受顾客喜爱,自然也会受到歌楼的怜爱。
歌楼的生活比在戏班里强了数倍。在这里她终于得到了人的权利。她认识到了一群好姐妹,一个贴心负责的姆妈,还有大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东西,例如她信奉上了鲛国的伊水教,贡上贡品,虔诚的祈祷自己美好幸福的未来。
同时,也在从歌楼里喝酒畅饮的男人口中,第一次了解到了薄幕府,是薄幕府参与了与诺尔洛斯的战争。
几年幸福的歌楼生活后,便迎来了锦鳞曼华一生的梦魇。
1466年,锦鲤帝病重,皇后锦鳞氏不懂政权,太子迷恋于蜜罐温床,,一切权力都落到了薄云尘的手里。
同年夜晚,一个喝醉酒的薄军将领冲进歌楼,在所有歌女惊慌的眼神中,他拉住颤抖的锦鳞曼华便进入了私房。
门外的楼主、姆妈、歌女,任由锦鳞曼华绝望的哭喊,他们也什么都不敢做啊。
锦鳞曼华一直在哭着乞求不要,可这只会增加薄军将领的占有欲望。在他脱下最后一件衣服,放荡的摸向锦鳞曼华时,曼华鼓起勇气,拿起了烛台。
哭喊声结束了。衣衫不整、满身是血的曼华呆呆的走出来,便跪倒在地,崩溃的哭出来。
又是薄幕府。她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薄幕府的印记。
如果不是薄幕府,我会怎么样?没有了薄幕府,就没有了战争,我或许还会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虽然清苦,虽然贫穷,但至少是一个家啊!
没有了薄幕府,我或许会在这歌楼里和大家一起,快乐的长大,或者被那家公子看中了,嫁过去,相夫教子。
没有了薄幕府,那个男人也没有勇气冲进来,至少我还是招大家喜欢的啊!!!可现在呢?哈哈哈哈,一个杀人犯啊!!!!
一颗怨恨的种子,从小便在心中发芽,茁壮成长。
薄军将领的死,回应锦鳞曼华的是,没收一切私人财产物品,并处以惩罚。
昨天还是草长莺飞二月天,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花季里憧憬着未来;今天,就成了血与暗的深渊、仇与恨的地狱。
万念俱灰的她,受尽了狱卒的大尺度的调戏。狱卒们看到她如死一般没有反应,便露出了残暴的本性,想让她有反应:囚禁起来。他们不愿弄坏了这副好的躯体,便一根一根活生生的掰掉她的指甲。
期待已久的痛苦的叫声终于划过狱卒们的耳朵。曼华叫的越厉害,狱卒们就越兴奋。十根纤细手指沾满了凝固的殷血,曾经滑若冰肌的身上落满了灰尘。那颗曾向往光明的心,此时快因扭曲停止跳动。
她听到有液体滴下的声音。那不是泪,她的泪已经滴完了。那是血,滴滴绞心的痛。
一夜夜之后,天明了。她的死期也到了。曾经是惹人怜爱的歌女,此时也成了惹人恶心的没有人样的阶下囚。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要在浩劫中灰飞烟灭时,她曾信奉的神明也没有出现。
她出身黑暗,心向光明。她寄予世界与神明最美好纯真的愿望,世界与神明却报以冷漠与摧残。
在阳光都透不进的黑暗牢笼中,她只能绝望的等待着,等待着死期,等待着任人玩弄。希望遥遥可期,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何时才能再见光明,那信奉的神明何时才能来救她呢?
永远都不会了吧。
半月后,她想一只被玩腻的狗,杀于荒郊野外——她连刽子手的刀都配不上。
这一切,还是因为薄幕府啊,呵呵呵。
被抛弃的厌恶,被囚禁的折磨,被玩弄的痛苦,被扭曲的心灵,在死亡的那一刻,并没有摧毁她心中仇恨的刺。那根刺,日日痛心,心中的怨恨,更是无处宣泄。
我所信奉的神明啊,我做错了什么,该遭遇如此的不幸?
她甘愿,沦为魔鬼,沦为般若棋盘上的一粒子。她需要复仇,为她所受的种种屈辱和懦弱复仇。
死亡,温柔的拥抱。
她像是睡着了,在彼岸花海,像是做了一个千年的梦。
千年一梦,梦里,是她那卑微的,被扭曲的愿望。
便如此,辗转了一千年,锦鳞妖微笑如水,伸出手,问她:“姑娘,你想不想复仇?”
“我要!我需要复仇!我做梦都想杀了薄幕府!”
“欢迎你加入妖人反抗军,今后,你就叫锦鳞曼华吧。”
因为你拥有曼珠沙华花开的美丽艳目,也有曼珠沙华花开的哀愁怨恨。
此后,心灵扭曲的锦鳞曼华,成了锦鳞妖的小迷妹和第一把手,共同进行反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