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轩辕率军出征后，小孩一直处于闷闷不乐的状态，哪怕是拉下脸找嫘祖帮忙驮着一堆新鲜出炉考面饼来赔罪的白泽也没能让他嘴角上扬个几分。
如果不是顾忌家里还有几个小鬼要照顾到他们的心情，这小鬼恐怕整天都得耷拉着脑袋。白泽不快地叼起一块面饼想到，软乎乎的甜饼在它嘴里味同嚼蜡。
（但这瞒得了谁啊，轩辕家那两小子现在个头也比你窜的高了，小小年纪装什么大人呢。）
一想到自己要给这个死心眼的小鬼当保姆，白泽就头疼。可要真的让它当甩手掌柜远走高飞，它反倒又会别别扭扭地留下来。虽然碍于面子嘴上不承认，但它很喜欢这孩子身上的灵气，仿佛一度在哪里见过，如青空般纯净，如溪水般澄澈。
这一人一兽各怀心事，直到三青啾啾地飞来衔起小孩的衣领用力上拽，小孩才慢吞吞地爬起身，捡起几块面饼揣入怀里，去找仓颉做他的例行功课了。
他这一走，白泽自然也惊醒过来，叼起小包袱一路小跑跟上了小孩。它对于人类的文字功课没啥兴致，作为通晓万物的神兽，文字这种东西一创造出来就会被它快速地吸收利用，根本不必费尽心思去学习。碍于要隐藏身份，它只能作为一只辟邪祈福的吉祥兽时刻跟随在小孩左右，还不能声张。
来听仓颉授课的大多是小孩和老人，现在这个时节，年轻男人要么上战场，要么下田地进山里，女人们则是跟随嫘祖大人学习养蚕缫丝，也就只有老人和孩子能够抽空来听一听。仓颉碍于族内的事务也不能随时开设讲堂，只是限定在每日午后一个时辰。他也不奢求有多少人来学习文字书写，但以往最为积极好学的小耀连续一个多月都是精神萎靡，上课姗姗来迟，他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问题。
今日的授课内容格外的简单轻松，毕竟讲师和他最为得意的学生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也没人在意这些，课程一结束孩子们作鸟兽散，老人们步履虽慢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仓颉眼尖地认出了跟在孩子们尾巴上的小孩，忙招呼着让他留下。
“仓颉，有什么事吗？”小孩有些疑惑，随即像是悟到什么般从怀里掏出几个面饼递上前，“对了，这是嫘祖做的，作为今天我和玄嚣昌意的学杂费，虽然冷了，可味道也还不错。”
白泽哼了一声。
“不是这个，不过还是谢谢了。”仓颉好笑地戳了戳小孩的额头，收下了食物，“我只是在意你低沉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好歹也得打起精神来了吧，玄嚣和昌意都看不下去了，这几天都私底下来找我想办法。”
一听这话，小孩猛地一怔，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老大：“他，他们都看出来了？”仓颉点点头，小孩失落地耷拉下脑袋，肩膀也垂了下去。
“这也太失败了……明明答应了轩辕的……”
眼见这孩子皱起了小脸，眼圈泛红，仓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叹息道：“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要是让轩辕知道你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憔悴，还不得把白泽和我的皮给扒掉。”
“为什么带上我！”白泽不满地低声咆哮道。
三青发出幸灾乐祸的啾啾声。
“为什么要扒掉你和白泽的皮啊？”小孩疑惑。
“这个不是重点，”仓颉严肃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玄嚣和昌意已经是大孩子了，懂得怎么照料自己，但如果你的精神不好，他们也会跟着难受，到时候大家都消沉了，等轩辕回来看不到你们仨用最饱满的状态迎接他，那才是真的失败呢。”
“轩辕是不会输的，”仓颉知道小孩最担心的是什么，作为一族的智者，他能够轻易猜出一个心理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内心的想法，“你看他这么多年来不断地收服周边的部落，用自己的能力带领大家走向安稳的生活，这些都是大家有所目睹的。即使是最初宁死不屈的部落也在最后选择了死心塌地地跟随他，有这么多人民拥戴信赖的首领，怎么可能会输呢？”
“再说，轩辕他啊，可是伏羲大神降下的子嗣，有灵兽护体，不可能会倒在这场战争中的。”仓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在额上的双目，“我有四只眼，自然看得到旁人看不见的事物，也能看得见轩辕的命数，他会活得很长久，永远都不会在战争中落败，而他的子民也会源远流长一直延续下去。”
“真的？”小孩睁大了眼，他也听说过轩辕降生的传奇故事，轩辕异于常人的优秀也坚定了他的想法，仓颉这番话更是让他对此有了不少信心。
“真的。”仓颉庄重地说，“你一定能看到轩辕最为辉煌的时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到小孩眼前。
“……这是什么？”小孩吸了吸鼻子，他眼前是块黑黝黝的石头，奇形怪状的外表没有经历过任何打磨，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颗粒，看上去又黑又丑，还有一股怪味儿。
“我也不知道啊。”仓颉笑眯眯地回答，“不过我发现了很有趣的一点，它泡在水里后会浸出黑水，这些黑水在木条或是衣服上干涸后留下的痕迹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看起来是个便于记录的好东西呢。鉴于你之前做的功课质量都不是很好，就罚你来我帮试试水吧。”
然而机敏的小家伙在听到这番话后脑内转了好几个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非常高兴地接过了黑色石块。
他抱着石块转身就跑，但又立马撤回来对着仓颉的四只眼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仓颉挥挥手，看着这孩子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容，一时也心情舒畅清明了不少，多日来被族内繁杂冗余的事务积压的沉闷也一扫而净。
目送着小孩欢呼着跑开，三青在一旁跟随者主人一同快乐地上下扑棱，白泽才凉凉地开口：
“你刚才说的有多少真话？”
“你要是指的是看到命数的话，这一点我做不到。”仓颉很爽快地承认到，“窥探命数这种东西，也只有天上的二位才做得到，我再异常也只是个普通人。”
“但是啊，轩辕的确有灵兽护体，还是极其祥瑞力量强大的灵兽。不管怎么说，他至少不会在这次战争中落败。我想，你这家伙恐怕也是因为轩辕有灵兽庇佑的关系才会听从他的调遣吧。”
“姬轩辕会是个有所成就的人族明主，但他只占了一半。”白泽没有理会仓颉话中的揶揄。
仓颉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发现那是方才小孩离开的方向。
“你可别想打那孩子的主意。”白泽低吼了一声，放在往日无害甚至是可爱的小小身躯背后隐约看得见一团猛烈晃动的白影，唯有一对尖锐似野狼般凶狠的竖瞳直直的撞入仓颉眼里。
“不会的，至少作为轩辕的子民，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人会去伤害他。”
白泽又紧盯了他一会儿，才松了口，同时它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你们人族还真是怪敏锐的，居然比我先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
“只不过是你们神兽游离在人事之外，不屑于与我们来往罢了。”
TBC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