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野（2）

然好景不长，那位大家主贪一时新鲜打了野食，没吃两年，便吃腻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莫玄羽四岁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几年里，莫家庄的口风又变了，原先的不耻和嘲讽重回，还带着不屑的怜悯。

莫二娘子虽然不甘，却坚信那位大家主不会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果然，莫玄羽长到14岁时，那家主便派了许多人，郑重地将这这名少年接了回去。

莫二娘子的头又昂了起来，虽然他不能跟去，但一扫先前的憋屈，扬眉吐气，逢人便骄傲地宣扬他的儿子将来一定会做玄门仙首，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于是，莫家庄的人第三次议论纷纷，态度转变

然而，尚未等到莫玄羽修仙有成，继承他父亲的家业，他就被赶了回来。

而且是极其难看的被赶了回来。因为莫玄羽是个断袖，还胆大包天的骚扰，纠缠同门，这丑事被当众捅破，再加上天资平平，无所建树，也就没有让他继续留在家族中的理由了。

雪上加霜的是，莫玄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似乎被吓傻了。

看到这里，魏无羡的眉毛抽了两下。

断袖也就罢了，还是疯子。难怪满脸脂粉涂成吊死鬼，难怪地上这么大一个鲜血淋漓的阵法，刚才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只怕就算莫玄羽把整间房子从地砖到墙壁再到房顶都涂满鲜血，在别人看来，也见怪不怪，因为人人都知道他脑子有病！

莫玄羽回老家之后，嘲讽铺天盖地而来，这次，似乎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莫二娘子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一口恶气闷在胸口出不来，活活噎死了。

此时，莫玄羽外公已故去，莫大娘子掌家。这位莫夫人大概是从小就见不得妹妹好，对妹妹的私生子更是诸般白眼。他有一根独苗，便是刚刚进来洗劫的那个，叫莫子渊。莫玄羽被风风光光地接走时，莫大娘子自觉怎么也算是能跟仙门扯上一点亲戚关系，指望来接人的仙门使者捎带着把莫子渊也送去修仙。当然，她被拒绝了，或者说被无视了。

废话，这又不是买白菜，可以讨价还价，买一棵送一棵！

也不知道这家人是哪里来的自信，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坚信莫子渊肯定有仙骨，有天资，如果当初去的是他，便一定会被仙家赏识，不会像表哥那么不争气。

莫玄羽走时，莫子渊虽然年纪尚小，但从小被反复灌输此类毫无道理的念头，也对此深信不疑，三天两头逮着莫玄羽羞辱一通，骂他抢了自己的求仙路，并对那些从仙门带回来的符箓，丹药及小法器爱不释手，全都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爱拿就拿，爱拆就拆。

莫玄羽虽然脑子时常犯病，却也知道自己在被人欺辱，忍了又忍，莫子渊却变本加厉，几乎把他整个房子搬空了，莫玄羽终于忍无可忍，到姨夫姨母面前结结巴巴告了一状，于是，今天莫子渊便闹上门了。

纸上的字又小又密，魏无羡看的眼珠子疼，心道这他妈过的是什么鬼日子。难怪莫玄羽宁可现舍，也要请厉鬼邪神上身为自己复仇。

眼珠子疼完了，就开始头疼。照理说，发阵时，施术者要在心中默念愿望，作为被召唤的邪灵，魏无羡应该可以听到他的详细要求.可这禁术怕是莫玄羽从什么偷偷摘录回来的残本上学的，学得不全，漏过了这一步。

虽然魏无羡猜出来他大概是想报复莫家人，但究竟该怎么报复？做到什么程度？是抢回被夺走的东西？是殴打莫家人？

还是……灭门？

多半是灭门吧！毕竟只要混过修真界，都该知道评价魏无羡用的最多的是哪些词：忘恩负义，丧心病狂，还有比他更符合“凶神恶煞”的人选吗？既然敢点名召唤他，必然不会许什么能轻易打发的愿望。

魏无羡你找错人了啊……（无奈）

他本想洗把脸，瞻仰一番这位身主的遗容，然而，屋子里没有水，喝的洗的都没有。

唯一的盆状物，魏无羡猜测应该是出恭用的，而非洗漱用的。

推门，门从外面被闩住了，估计是怕他出去乱跑。

没有一件事能够让他稍微感受到重生的喜悦！

他索性先打坐一阵，适应新舍。这一坐就是一整天，睁眼时，有阳光从门缝窗隙漏人屋中。虽然能起身行走，却仍头晕眼花，不见好转。魏无羡心中奇怪：“这莫玄羽修为低的那点灵力可以忽略不计，没道理我驾驭不了这具肉身，可怎么这般不好使？”

直到腹中传来异响，他才明白根本不关修为灵力的事，只不过是这具不辟谷的身体饿了而已。他再不去觅食，说不定就要成为有史以来头一位刚被人请上身，就立刻活活饿死的厉鬼邪神了。

魏无羡提气抬脚，刚准备踹门而出，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有人踢了踢门，不耐烦地道：“吃饭了！”

话是这么喊，门却没有打开的意思。魏无羡低头一看，这扇门下方打开了一扇更小的门，刚好能看到一只小碗被重重的放在门前。

外面那家仆又道：“快点儿的！磨蹭什么，吃完了把碗拿出来！”

小门比狗洞还小一些，不能容人出入，只能把碗拿进来。两菜一饭，卖相奇差。魏无羡搅了搅插在米饭里的两根筷子，略为伤感：

魏无羡（夷陵老祖刚重返人间，就被人踹了一脚，臭骂一通。给他接风洗尘的第一顿饭，就是这种残羹冷炙。腥风血雨呢？鸡犬不留呢？满门灭绝呢？说出去有谁信。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这时，门外那名家仆又出声了，这次却是笑嘻嘻的，犹如换了一个人：“阿丁，你过来。”

另一个娇脆的女生远远应道：“阿童，又来给里边那个送饭？”

阿童啐道：“不然我来这晦气院子做什么？”

阿丁的声音近了许多，来到门前：“你一天只给他送一次饭，时不时偷懒也没人说你，这么清闲，你还嫌晦气。你看看我，活儿多得连出去玩也不行。”

阿童抱怨道：“我又不是只给他送饭！这阵子你还敢出去玩？这么多走尸，谁家不是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魏无羡蹲地靠门，端起碗，用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扒拉着饭，边吃边听。

看来这莫家庄近来不大太平，走尸，意如其字，即为走路的死人，一种较为低等，也是十分常见的尸变者。一般目光呆滞，行走缓慢，杀伤力并不强，但也够平常人担惊受怕的了，光是那股腐臭味就够吐一壶的了。

然而，对于魏无羡而言，它们是最容易驱使，也最顺从的傀儡，乍然听到，还有些亲切。

阿童似乎在挤眉弄眼：“你要是想出门去，除非带上我，我保护你……”阿丁道：“你？保护我？吹牛的，难道你还能打退那些东西不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