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和大明星（61）我见着他了，就是我……就是那个丢下我妈和我的男人。”
条纹衫看的出来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举着的手机是也是前几年刚出来的智能款，举着给今夏看的照片，是他和昨天问自己要签名的女孩子的合照。
很亲昵，那眼神是从不曾给过自己的慈爱。
今夏觉得自己一时间失声了，不知道开口说该回答中年男人的问题还是该唤一声爸爸，或者说还是该质问他还记得另一个女儿么？
“您好？请问您见过么？”袁志国不知道对面的女孩子在想什么，只是今夏回头的一瞬间，他觉得这姑娘跟自家女儿实在是相似。
见对面女孩子还在发呆，袁志国又有礼貌的问了一遍，想到袁有嘉，袁志国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追上星了，虽然成绩没落下，但是这次居然自己一个人背着他来到了这里。
若不是翻看她的日记本，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今夏默了半天，开口第一句竟是：“你这些年过的好么？”这话问完，今夏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自己独自在深夜想起没有了爸爸的撕心裂肺。
“嗯？小姑娘你……”这句话一说出口，似是记忆被唤醒，袁志国一眼瞥见今夏胸口的工作证，袁今夏三个大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挤进了袁志国的眼睛里。
气氛一下变得难以言喻，袁志国把手机收进口袋，像是在脑袋里翻来覆去，翻找了许久，才缓缓的吐出了久违的两个字儿：“今夏……”
“嗯，是我。”原来间隔十六年的父女重逢，居然要靠一张工作证才能让自己的爸爸想起自己。
“你怎么……怎么会到这边来呢，那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看的出来袁志国有些紧张，双手贴着廉价的裤子边缝，不停动着手指。
“工作，我和妈妈都很好。”今夏简单的回答了袁志国的问题，两个被他从生命中丢弃的女人好好的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远处岑福在叫，今夏看了眼手表，时间到了，明星嘉宾都要陆续出场。
今夏看了眼眼前的男人，内心荒凉一片，曾经缺失的父爱已经被别的爱和温暖填满，原来再次见到，也只不过是一句我和妈妈都很好就概括了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
见他的穿着和白发，今夏觉得他一定过的也没有那么好，而且能看的出来他很爱他的女儿，能进到会场来，想必花了不少精力和钱财。
那句爸爸再也没机会唤出口，今夏低眸调整了情绪，把那些再次见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散落一地的情绪都收拾好，说到：“我还有工作，先过去了。”
袁志国欲张嘴问什么，又闭了口，只是怔了几秒，才回道今夏：“好。”
见他满眼担心，又欲言而止，今夏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背起背包：“你等一会儿吧，她应该会来。”
“诶，好……谢谢……”这句话一出，袁志国显得更加局促，极不自然的回复着今夏，那句谢谢说到最后都变成了气音。
居然听出了一丝亏欠？今夏轻笑一声，再没有回复，也没有去看袁志国，朝着不远处的岑福走过去。
“袁助理，我昨天猜错了，今天肯定不会猜错，这个大叔一定是你的亲戚。”岑福看着今夏走过来，随口说道。
“嗯，你没有猜错。”今夏现在情绪复杂，基因这种东西真的可怕，原来已经消失在了你生活里的人，无论你多么的不愿意，别人还是能一眼看出。
“我猜猜，这个是不是你爸爸……袁助理你怎么了……”本来兴致勃勃猜着结果的岑福，扭头却看见平时笑意盈盈的袁助理，此时脸色不对。
“没事儿。”今夏拍拍岑福的肩膀，显然是不想同岑福说起这个问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演艺人员休息间走去。
岑福看着今夏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发微信告诉了老板，说了这两天见到的袁志国和袁有嘉。
陆绎找到今夏的时候，今夏正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发呆。
“怎么了？”走到今夏的身边，陆绎轻声问道。
“我见着他了，就是我……就是那个丢下我妈和我的男人。”今夏想的入迷，不曾察觉身边有人坐下，陆绎出声，今夏才发现是陆绎。
看见是他，心里好似平静了一些，今夏把头轻轻靠在陆绎的肩膀上继续说到：“昨天遇见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岑助理说我和她像，我就想会不会这么巧，后来我觉得不可能，可是这个世界真的就这么可笑，你看你曾经无比期盼的事情，都到你逐渐忘却了，他又出现了。”
“他举着照片问我有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我很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袁今夏，你还记不记得你另一个女儿，你离开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过的不好，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当时，我想了，我却没问，我自己都想不到，我居然问的是他过的好不好，可能是看到他的白发，明明才四十几岁，却已经沧桑成这个样子，其他的，那些质问的，抱怨的话，原来我还是问不出口。”
“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再见到呢？”
今夏的话让陆绎感到心疼，纵然没有父亲的陪伴，今夏也长成了一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可是缺失的父爱终究是还一根针插在她的胸口，不大，却始终密密麻麻的把针孔扎在她的心上。
“可能是金甲圣人想给你一个结局。”把今夏的手握进手掌，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结局，好的，坏的，未知的，它既发生了，就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是么？我倒不觉得，如果他不出现，我内心还有一点期盼，现在是完全没有了，见过了他对另一个女儿的好，以前他给我的，我都觉像是施舍。”有些不明白陆绎的话，今夏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望着陆绎认认真真的说到。
“今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不能预料的，我们不求事事都能和自己和解，可是有些人不见，有些话不说，这些事情就都不能算是结束。”
和解？结束？
被陆绎拥在怀里的今夏好像明白了些，今夏不会和自己和解，一个没有参与她前半生的父亲，如果他未曾出现，今夏该怎么去和解？
用年少那些玩笑话和解？用下雨时看着别人爸爸来接他们时的难过和解？还是岁岁年年春节时只有两个人的团圆饭来和解？
和解不了，那些悲恸，难受和落了空的期盼就都不会结束，它们一直会在，就想一个封存起来落了灰的箱子，你不打开，上面的灰会越积越厚，而里面的东西也一直存在。
扎了根，就连死去都还要带着它们么？
今夏不愿，她要一个结束。
“好，知道了。”
明星见面会场面火热，陆绎的视线除了和粉丝互动的时候基本都在今夏身上，而今夏的视线基本都停留在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孩子身上。
陆绎知道，那应该就是她爸爸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粉丝见面会结束，陆绎走到今夏身边，而那个女孩子和男人也到他们二人的面前，是陆绎吩咐岑福带过来的。
袁有嘉满眼都是印制不住见到偶像的欢喜，而剩下的几人心中各有所思。
“有嘉，你等一下爸爸，我有点事情要办。今夏，能和……我聊聊么？”袁志国先是和袁有嘉交代了一下，继而转头看向今夏，他本想说和爸爸，可是当要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停住了，换了我这个称呼。
今夏转头看向陆绎，而陆绎则是摸了摸今夏的头，点点头。
“好。”
“诶，爸爸，你认识嫂子么？哇，能不能说给我听听！”袁有嘉听见二人的对话，眼睛又亮了几分，爸爸怎么会认识嫂子了！
袁志国没有回答，望着袁有嘉，只是把手上的背包还给袁有嘉：“你乖一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我办完事情带你回家。”
“你不是要合照么？”袁有嘉本想接着问，却被陆绎打断，欢天喜地的去和陆绎合影了。
袁志国和今夏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咖啡馆，今夏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一杯果汁，果汁推给了袁志国，另一杯咖啡留给了自己，喝了一口，原来没加奶的咖啡真的很苦。
“今夏，对……”
“我不想听道歉的话，这个世界上对不起这句话最是无用。”
“我……那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这话你刚刚问过。”
毫不留情，袁志国被今夏说的哑口无言，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女儿，可是最不配把关心宣之于口的就是自己这个父亲。
喝了第二口咖啡的今夏，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些，放下杯子，看着对面的这个十六年未见的爸爸，想起陆绎的话，今夏开口继续说到。
“你问我过的好不好，我觉得你不配问这个问题。”
“不配的意思是，袁有嘉17岁，我五岁或者是更早你就出轨了，既然不爱，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给我造成的是父爱缺失，可是我妈妈却一辈子没再嫁。”
“我不会原谅你，换而言之，我原谅不了，袁有嘉，袁有家，你不是没家，你只是不要我们这个家而已，可是我和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那些闲言碎语，所谓孩童的玩笑话，亦或者是别人无聊说起的一句猜测，都能把我和妈妈打的落花流水，这些年来，我袁今夏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野孩子，没有爸爸。”
“倘若是袁有嘉经历这些呢？你会心疼么？你会，我不是袁有嘉，我是袁今夏，我没有爸爸，所以我不配获得来自爸爸的关心，甚至还要接受因为你带来的非议和痛苦。”
“你对她的关心和疼爱，我曾经趋之若附，甚至是幻想你没离开，我也能周末和爸爸妈妈一起郊游，开家长会时老师也会问我，您就是今夏的爸爸吧，而受到别人的欺负时，我也能回家哭一哭，得到来自爸爸的关爱。”
“我没有，我不曾拥有的一切，你把它都给了别人。”
“我若是说我这十六年来过的不好，你会不会有一丝丝的悔意和难过呢，要不是这张工作证，你还能认出我么？”
“你见过我小学毕业的毕业照么？初中穿校服的样子么？高考时你会担心我考的不好么？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像现在一样担心你袁有嘉会不会被别人欺负的一样担心我呢？”
“我从六岁后的生日每一个愿望都许爸爸回来，可是每一次愿望都落空，后来我就不许了，我想与其许这么不切实际的梦，倒不如许妈妈身体健康，我学习进步，还不错，除了有关于你的，剩下的实现了。”
“直到这次见到你，我才知道上天是为我好，如果再早一些见到你，我可能不会想现在这么优秀，不然我不会用爸爸只是离开了而不是爸爸不要我了去度过这十几年的时光。”
“或者说我从小被定义为爸爸不要的孩子，早点见到你的时候，我该如何说服自己，别人的玩笑话都是真的。”
“你不配，知道么？”
把一切的都说出来，该难过的人不应该是她袁今夏，纵然以为袁志国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可是见过了他对袁有嘉的好，今夏觉得那些被自己想过的借口都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曾经的天真，曾经的幻想。
以及那张一直收在自己抽屉的全家福都在提醒自己是多么可笑。
“今夏，我……我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这些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所幸你妈妈把你养的这么好，我……”
“我……其实也会想起你，可是我不敢去看你，当年的我年少气盛，做了错事……”
“你说的错事是和我妈妈结婚有了我，还是不爱我妈妈出轨和别的女人有了袁有嘉。”
“都是……都是……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
今夏没想到，先哭的是袁志国。
一个中年男人，自己的爸爸，和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相遇，两人坐在咖啡厅里，他哭了起来，而自己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只是埋在自己的手掌里，若不是眼泪滴在桌面上和微微耸动的肩膀，今夏都不会发觉他哭了。
“我年轻做了错事，伤害了你妈妈，虽然有了你，我还是……还是出轨了……有了有嘉后，我的确很开心，可是她妈妈却患上绝症，我年轻时赚的钱全给了医院，还是没换回她妈妈的命，这是报应啊……”
“我不会同情你。”
“我知道……我不求你的同情，我甚至都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这些年来都是我活该，今夏，对不起，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还是说出来了，今夏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今夏，你说的对，我不配问，我……对不起……”袁志国断断续续，抬起头来看着今夏还是只说出了对不起。
今夏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一遍一遍的听他重复着对不起。
袁志国每说一句对不起，今夏就把小时候那些想他陪自己做的事情在心里划掉一项
那些被对不起替代掉的东西，让今夏麻木的东西，一件件的消失，让今夏完完全全明白了陆绎的话，这就是和解和结束。
还是不忍，今夏递了一张纸巾给袁志国，却没有说话。
“今夏，我对你的亏欠，对你妈妈的亏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偿了，只能希望你后半生都过的灿烂。”
“我不需要你的偿还，如果可以的话，有的选的话，我也不需要你的亏欠。可是你对我妈妈的亏欠，我做不了主，我会当她讲我们相遇的事情。另外，我也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交集。”
“好，今夏，来生路长，愿你都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