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首领的表弟,金俊勉先生,对吧?”房间角落的暗处,金钟仁半张脸藏尽阴影里,尽管陷入柔软的沙发里依旧身姿笔挺,人模狗样。
“您能告诉我,把南妄能窥视人心的能力透露给神魔两族是何用意吗?让我猜猜,您的母亲灵魂是在香薰小铺失踪的,这件事南妄难咎其责,甚至可能是她利用您母亲的灵魂做了什么罔顾人伦的事情。
“而你没有证据,却想要报复。透露消息让南妄陷入神魔争斗,成为两头狮子嘴下的肥肉,最后在乱斗中死无全尸,而贡献情报的你还可能得到一笔神族的恩赏,和你表哥的另眼相看。
“我说的没错吧,金俊勉先生?”
金俊勉的计划被另一个不知情的人全盘托出,慌乱地矢口否认,可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无法为自己找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金钟仁轻巧地捏碎了一个酒杯,玻璃的破碎声立刻止住了房间里无厘头的辩解。
他好像有些愤怒——对于金俊勉拉南妄下水、顺手推动自己计划的行为,他竟然有点没来由的愤怒。
或许是因为,在金俊勉捅出这个篓子后,南妄就会跟其他人一样步入他的局,最后和他站在对立面。
可那有怎么样?对他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金钟仁下意识的不悦,他下意识地希望南妄失望的眼神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哪怕他知道,没有什么可以瞒到最后。
“金俊勉先生,不用我提醒,您应该知道您的处境就是穷途末路,如果我告发了您,如果神魔任意一方发现了这个事实,您都会比南妄先一步死无全尸。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选了。”
“什、什么?”金俊勉已然放弃了狡辩,一步步迈入名为金钟仁的深渊,从此深陷泥泞。
“和我合作,我帮您找母亲的灵魂,给您一个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出事的强大后盾,而您和他们一样,为我所用。”金钟仁上演着好一出贼喊捉贼,眸光扫过不远处的温寻欢、金珉锡、都暻秀等人。
看着金俊勉点点头,金钟仁的笑意方才渐渐显露,仿佛刚刚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木偶剧。
就算金俊勉以后知道真相了又怎么样呢?就算他清楚自己母亲的灵魂就葬身金钟仁之手,这世界之大,除了金钟仁这处罪恶的避风港,已经再无他的容身之所了。
其实从那一刻开始金钟仁就猜到了后续,金俊勉会按照计划一步步帮他集齐灵魂,帮他推动剧情,他是一座桥梁。
或许有一天,这座桥梁会把南妄带过来。
金钟仁直到那一刻还坚信:这世界都是我的,她南妄,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可当那一天真正的到来,金钟仁才知道,在南妄这个女孩身上,他的一切计划都出现了偏差。
他没料到南妄会为了他求张艺兴前来,更没做好说服南妄和他一起离开的准备,但他真正没料到的,其实是张艺兴对他进行于自己而言仿若虚无的物理系攻击时,南妄下意识的举动,和自己的片刻的失神。
南妄是想给自己挡过这一击的。
什么啊,小屁孩哪里来的自信,她分明知道如果真的抗下了这一击,当时异能低微的她因此丧命都有可能。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就像当年边伯贤那小子挡在她面前迎接汽车的碾压一般,奋不顾身,丧心病狂。
金钟仁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脏肿胀而压迫着他,像是一份厚重的感情催得他酸涩得难受。
那时金钟仁才意识到,南妄是多重要多特殊的一个人呢?
她是一个让自己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有七情六欲的人啊。
金钟仁觉得自己他妈地意识到了一个笑话。
而这个笑话却不断地发酵,无论金钟仁如何抑制,它都在心里疯长。
最后的最后,金钟仁才发现,他倒在南妄的枪下时,输给的从来不是什么小分队,不是任何一个强大的正义者,甚至不完全是南妄。
是他自己。
是他的心软,是他想要利用南妄的冲动,是他第一次觉得南妄有趣的念想,是他接妹妹放学时享受的安定与温暖,是他看见南妄为他奋不顾身时的失神,是他在西城放走南妄的决定,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后悔。
在那场世纪之战中,从边伯贤出现后,金钟仁就立刻意识到了刘昊然等人的存在,猜到了来龙去脉。
他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可他突然想像南妄一样“傻”一回。
仿佛这样,金钟仁就不会知道,他在另一个时空杀死了南妄的事实;仿佛这样,金钟仁就不用忍受,自己还要再忍受一次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金钟仁突然就明白了,一切的仪式,所谓的权利,已经逐渐不再是他想要的了。
但他意识到的太晚了,他能做的,只有在南妄那把枪里的子弹飞过来时,安详地闭上眼睛。
“小南妄,
“边伯贤出现的那六秒是我最难熬的六秒,因为我知道,原来在几小时后我最终杀掉了你。
“而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如果我赢了,我还要再看着你的血漫过我的掌纹。
“不过还好,我输了。”
我输给了你,输给了心软。”
更输给了我自己。
对不起,小南妄。
我输就输在,这么晚,才意识到我有多爱你。
-
五百年前。
“金兄这般气宇不凡的谦谦君子,真想知道怎样的佳人才能相配啊?”
拍马屁的前朝官员谄媚地笑起来,心下想得大抵是这般孤芳自赏恃才傲物的人,能瞧得上那般仙子,兴许就孜然一人度了这荒芜一生。
“要能动了金兄铁石心肠的,必定是温婉贤良,翩若惊鸿,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啊!”
“就是就是,怎么找也得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
那天的金钟仁嗤笑一声,于这些情情爱爱世俗是非不理不睬。
现在的金钟仁弯了眉眼,活得久了让他连回顾一生都更累些。
-“金兄究竟心悦哪般佳人?”
-“不温婉,不贤良,无惊人貌,无细软腰,不比云间月,不若明珠霞光。,”
“不过,一个南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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