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哭够了吗？
死神冷冰冰的问话惊得埋头哭泣的女孩抬起头，眼睛还在红肿，眼泪还在不住地流淌。
女孩开口，声音染着哭腔。
南巷你是谁？
死神俯身轻笑。
死神来要你命的人。
女孩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苦涩地笑。
南巷要我的命？我的命有什么好要的？先生，你想拥有艾滋病是吗？
死神我是神，小姐，艾滋病轮不到我的头上。
南巷那你可真是幸运。
死神站好，腰杆挺直，伸出手将南巷拉起来。
死神别难过了，跟我走吧。跟我走了，艾滋病不会降临到你身上的。
南巷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借助他的力站起来，半信半疑。
南巷艾滋病不会降临到我身上？可我现在已经得了呀，得了这个病了呢……永远，也治不好的呢。
女孩应当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吧，即使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没有声嘶力竭，只是有着令人心碎的难过。她笑着，用手擦去不停地顺着她的脸缓缓往下流淌的眼泪。
死神我说过，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死神所以，当你死了，一切的伤病疼痛，都无法成为你的弱点。
死神它们都无法伤害你，懂吗？南巷小姐。
南巷你是死神吗？
女孩的眼睛平和地看着死神，没有丝毫戾气。
南巷我死了，所以你来带走我是吗？
死神抱着自己的手臂，听着她说话，点了点头。
死神理论上来说，对，也不对。
死神你并没有死，哦，起码是现在你还没有死。昏迷了，现在应该在你就职的医院抢救室抢救。
南巷这样吗……
女孩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死神感到有趣，他开始有些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南巷那你来得早了些吧？
南巷吃饭了没有？我虽然厨艺不精，但还是能入口的，找个地方，我给你做顿饭吃吧。
死神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将“我不会感到饥饿”几个字说出口，只是沉默着抬手变出了一个厨房和一台满满当当的冰箱。
南巷打开冰箱看了一会儿，最后从冰箱里拿出了鸡蛋、紫菜和番茄。熟练地洗净切好下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
死神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忙碌的样子让他感到好奇。
死神据我所知，南巷小姐是个医生，应该不常休假吧？
南巷一边回答他的问话，一边翻炒着鸡蛋和西红柿。
南巷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给我做饭，但是我妈妈觉得吃外卖不健康，所以就手把手教我做饭，这才学会了的。
南巷苦涩地笑，自嘲似的开口。
南巷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妈肯定没有想到，长大成人参加工作后的我居然几乎是每天吃外卖，也不能说是每天吃吧，有的时候会忙得连外卖都吃不上，经常加班熬夜。
她动作很快，端着盘子转身时就看到死神先生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餐桌旁边，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少女，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南巷你们要不要吃米饭？我刚才没有问，也就没有煮。
温暖要！
死神不要。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死神依旧是冷冰冰的脸，那个不知名的陌生姑娘却一下子从满脸期待变成了可怜兮兮地瘪着嘴。南巷失笑，这个女孩子好可爱。
南巷那么，Ladies first.
她于是又开始转身忙活了，淘米，煮米。
菜已经被放在了桌上，西红柿炒鸡蛋和紫菜蛋汤，都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死神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少女，她正在对着他做鬼脸。
#温暖略略略～没想到吧？女士优先，漂亮姐姐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死神不屑地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死神幼稚。
#温暖死神先生你才幼稚呢！哼╭(╯^╰)╮，我生气啦，哄不好的那种！
死神哦，那就不哄。
#温暖死！神！先！生！
#温暖你太过分了！
听着身后的吵闹声，南巷的嘴角下意识地上扬。有多久了呢……很久都没有自己做饭吃了。
温暖漂亮姐姐……
南巷嗯？
淘米的南巷下意识地回头应声，看见少女手撑着下巴，明媚地笑。
温暖我可不可以点一份土豆呀？我吃不惯鸡蛋……从小都不怎么吃的。
南巷小孩子挑食可不好。
虽然这么说着，南巷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了土豆，削皮洗净切片，然后放在水里泡着。
姜、蒜切末，蒜苗切段备用，锅内烧热放油，放姜、蒜末，倒入土豆片，加食用盐翻炒，加少量水，再加入调味料翻炒。土豆炒熟后加蒜苗，关火。
温暖掏出小本子把过程记了下来。
死神你在干嘛？
#温暖写做土豆片的过程啊，怎么了？我告诉你啊，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别想抄袭！
死神没，就觉得你闲得慌。
三个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不知道什么餐。
死神先生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纸巾，非常做作／bushi（划掉）优雅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清了清嗓子开口。
死神咳咳，这顿饭很可口，谢谢南巷小姐。
正埋头扒饭的温暖听到了也抬头，傻乎乎地冲她笑。
温暖谢谢漂亮姐姐！土豆好好吃！
南巷你喜欢就好。以后我还可以给你做。
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死神突然开口打断这片刻的温情。
死神我想，南巷小姐可能是误会了，你没有机会再给这个馋猫做饭吃了。
南巷跟你们走了，就直接进入轮回了是吗？
死神不，南巷小姐。
死神先生嘴角噙着一抹异样的笑。
死神南巷小姐，你该醒了。
南巷醒？什么意思？
她还来不及反应，突然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再睁眼，入鼻是她熟悉的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北街你醒啦？
北街没事跳什么河呀？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还是医生，将来是要救死扶伤的！
南巷你是……？
北街诶呀没事，你不知道我很正常，我就是路过的一路人，看见你落河里了，就下去救你，把你送到医院里来了而已。
南巷是吗……谢谢你。
南巷低着头想看看病号服，真没想到，自己还有穿病号服的一天。无意间瞥到自己手，发现有几道小口子，渗了一点血出来。
很显然，北街也看到了，并且想要动手把它擦掉。
北街没事，可能是在河里被石头划伤了，来我给你擦掉就没事了。
南巷别碰我，别碰我好吗？
女孩无力地流着泪，不停地摇着头。
北街为什么……？
救她的大男孩儿很明显感到不理解，眼里有受伤。
北街对不起……第一次见面，我不该这么熟络的。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我现在就走！马上走！不碍你的眼！
他的语气有些无措，很惊慌害怕，似乎很担心自己让南巷感到不快。
南巷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南巷我……
南巷抬起头，对着男孩明亮的眼睛，突然就感到委屈。
南巷我有艾滋……会感染。
南巷我自己来就好了……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南巷感到更加难过，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小了下去，变得低落。
南巷如果……你嫌弃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北街为什么？
男孩突兀的问话让南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南巷怎么了？
北街艾滋。
北街我说艾滋。
北街你为什么会得艾滋病？你从来都是不像是个……
他看上去有点失控，眼睛发红。
北街谁？是谁？
北街谁干的？谁干的？
像是魔怔了一样，他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
南巷我好像……之前不认识你吧？
北街现在气愤地发抖的模样，让南巷险些以为他们相识多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南巷也不是啦……之前抢救病人的时候，他有艾滋，隐瞒病情，车祸，大出血。我那个时候刚好被刀一下子划出一条口子来，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去抢救病人了。
南巷所以……一切都是不小心而已啦。都怪我的不仔细。
南巷你不知道，他身体好了之后，他跪下来跟我道谢，说要不是我，他就死了。
南巷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说不出任何责备他的话，艾滋病人也是人，他们从来不该被特殊对待。
女孩温柔地把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声音柔柔地像在唱安眠曲。
南巷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
南巷为什么是我被感染？
南巷为什么只有我被感染？
南巷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作为一个医生，这相当于如果我不小心行事不受伤，就会给很多无辜的患者带来危险。
南巷可是为什么？
南巷我不是一个圣人，可以拯救无数人。但我也没有坏事做尽，成为一个恶人。
南巷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吧？
想她为了学医头发都秃了，恋爱都没时间谈，现在居然因为救死扶伤而感染艾滋？
她一个医生，难道以后要拖着这具艾滋之躯去祸害别人？
一时，两人都沉默了，说不出话来。一个护士敲门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护士南巷姐，你还好吧？
她走进房门，给南巷测量体温。一边做着手头的事，一边不忘唠嗑。
护士南巷姐，你没事跳什么河呀？我可想你了。南巷姐南巷姐，我要转正啦。
南巷别碰我的血。
护士南巷姐？
护士的动作迟疑了。
南巷有艾滋，会感染的。
护士艾滋？
小护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活泼一笑。
护士哎呀，南巷姐。误诊，都是误诊。你没有感染上艾滋的。
南巷误诊？怎么会？
护士刘医生打错名字了，把一个确诊艾滋的病人的病单写了两遍。哦，第二遍写的是南巷姐你的名字。
南巷……
南巷所以，我没有得艾滋？
护士当然没有呀，南巷姐这么好的人，才不会得艾滋呢！
可爱的小护士很快就去了另外一个病房忙碌自己的工作了，那个阳光活泼的话唠男孩也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先离开了，南巷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房里，手里攥着一颗糖。
那是小护士走之前塞进她手里的，小护士俯身冲着她笑，笑得很甜很甜。
护士南巷姐，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你以后的日子呀，一定会比这颗糖还要甜得多！嘻嘻(◍•ᴗ•◍)，我先走啦。
她笑起来的样子，让南巷想起了某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馋猫。她也是这样笑的，甜甜的，很灿烂。
突然想起那个说来取她命的男人，最后放走她的人也是他，是被自己的一顿饭给贿赂收买了嘛？那个小姑娘，现在会不会正在想念她做的饭呀？
正在自己的世界愉快畅游的南巷，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了。门被突然打开，她抬头就看到某个刚刚还说自己有事先走了的话唠男孩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提着一碗打包好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轻轻地把门关上，在病床边坐下，自然地打开塑料袋里的盖子，南巷看到那是一碗粥，有着虾仁蟹腿，大概是海鲜粥吧，热气腾腾的让南巷一下子想到不久前自己亲手下厨做的家常菜。
北街饿了吗？喏，海鲜粥，好吃的嘞。
他关切的问话让南巷又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
北街我可喜欢吃他家的粥了呢，他家就是主打的粥，可暖胃了。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粥，轻轻呼气，吹冷，喂到南巷的嘴边。
北街来，你尝尝！
这样的动作未免过于暧昧，但是南巷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不然她也不会因为病人给她下跪道谢就会轻易地原谅他。只好食不知味地将一口粥喝进肚子里。
南巷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吖？
她看到北街的动作一时顿住了，他的脸上有着失望和故作坚强。
南巷下意识地想要道歉。
南巷抱歉……不想说就别说了，对不起。
男孩儿把粥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北街啊……没必要道歉的啦。
北街我们两个高中的时候是同学，不同班，所以你不认识我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你是风云人物呀。我很喜欢你的。
风云人物？南巷从小就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懂事，成绩好，从来都不惹麻烦，老师的宝。
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因为长得清秀漂亮，所以一直都有男孩子暗地里追她。这个男孩子，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北街你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可差劲了，成绩一般，沉默寡言，靠着墙坐，一直都是班级里的小透明。
北街这么差劲的我，怎么可能敢出现在你的面前？你那么优秀，像星星一样耀眼，又像太阳一样温暖。但是，星星、太阳和你，对我来说的最大共同点是，遥不可及。
北街不过现在好啦，我终于敢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傻乎乎的，然后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北街南巷，我可以追求你吗？
不是出自心软，南巷也笑了，很灿烂。
南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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