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清清嗓门,讲了起来,越说越起劲儿: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关于我哥的那些故事。嗨,现在想想,唉…”
“他还没读书的时候,就爱爬树摘鸟窝,打松果,捅马蜂,捉蛇,放鞭炮,抓蛐蛐,也许这是大多数农村孩子童年,或许至少那是属于九零后的回忆吧,往后的人大多是不能理解的,经历过的往往比道听途说的来得刻骨铭心。”
“言归正传,扯远了。但是我哥他也很小心,也是一个胆小的人,与其说胆小,不如说是谨慎要贴切些。小时候家里养牛,他去山里放牛管牛,冬天特别冷,因为衣物少,通常都会用舍不得用的火柴,烧上一堆火。对,火柴煤油灯就是我们的童年,有钱人家还能看上黑白电视,每到晚上就会有很多人打着手电筒去看电视,装电池的手电,往往是两节电池。sorry,又扯远了,虽然是大冬天,我哥临走时还会用湿土,把火堆盖上,‘冰天雪地’还担心会着火,那时候路边总会写着…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我哥比我大,先上学,知道意思,一直小心翼翼,不等春夏秋冬,都会用土掩埋火堆。”
“就是刚上学的时候成绩差劲,读一年级了,1+1=?都不知道,把我爸爸给气得发火,经常动手,有次还把我哥鼻血都打出来了,我妈吓得不轻,就我哥一个儿子,我爸恨铁不成钢,下手没分寸,那次经历后,我爸就很少动手打脑袋,但挨打还是经常的事。最严重的一次就是用竹片打我哥,竹片都打坏好几棵,事后我哥浑身都是肿的,也没到多大事,我爸脾气暴,打人不分轻重,手里抓着什么就用什么,就算是火钳也不会罢手,打得我哥直叫娘,哭得越大声打得越久越狠,我都害怕,每次都会吓傻。”
“我爸还在家里柜子顶上放了家法,一根上好的竹根鞭子,打人不会打坏的鞭子,放在柜子顶上,我哥人小就够不着,鞭子才不会“失踪”,直到后来我哥懂事了,话也很少了,鞭子就积满灰尘,再到后来我哥长高了,鞭子就失踪了。也许是我哥偷偷丢了,也许是我妈丢的。我哥被打,我妈每次都难过,说我爸不分青黄皂白就动手,根本不是在教育孩子。
“小学毕业的时候语文数学总分才八十多点,他至今还记忆犹新,语文62分,数学22.5分,没敢给我爸看,说给弄丢了,只是说考得不好。”
“我哥从小学就基本不和女同学说话,听他说有次下午放学,本来是想牵堂姐的手回家,谁知道堂姐走开了,结果牵了另一个女同学,他反应过来赶紧放手,那女生居然没挣脱,哈哈。”
苏苏呲牙道:也许她喜欢你哥。
默默:人家还是个孩子。
“然后他们老师歧视成绩不好的同学,所以直到小学毕业他都不喜欢科任老师,特别是数学老师,问不懂的数学总是会被骂:同是一个老师教,别的同学都会,你也么不会,是猪脑壳吗。大米白饭的吃了一些,都白吃了,对不起你家爹妈面朝黄土背朝天。从不天起我哥就不问任何科目的问题了,懂不懂都不回问,也不答,除非点名回答问题。”
苏苏:同感,你哥经历和我好像,唉。
“上了初中新增了很多门课,我哥也很认真,但是他的理科不是很好,英语也很差,因为咱们农村都没有一个像样的英语老师,没开英语课。就是有英语课,也不怎么上课。”
“初中的时候,他坐的是第一排,有次英语课上,因为没基础,听不懂英语,他就偷偷学做数学题,结果被英语老师发现了。那老师生气地对他说:“你上英语还看数学,我也没见你数学有多好,也没见你数学考一百分,八十分。”把我哥搞得灰头土脸,内心倍受煎熬,我哥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能考的。”
“我哥虽然当时听了很不爽,但是依然认真学习,尽管英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窍不通,和没学没啥两样。”
“他们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对他很好,他还喜欢练书法,我很崇拜我哥,喜欢他写的字。”
“初三那年他分到尖子班,数学突然有了起色,开始从不及格,到能考七八十分。”
“遗憾的是他英语拖了后腿,中考失利,进了一个没名没气的学校念高中,我爸说找个熟人,给他找个好点的学校,他说事在人为,即便去了好的学习,压力大跟不上节奏也是徒劳。老师再好不认真到哪里学都一样,不用多费心了。”
“本来他中考没考好想读职校的,我妈说还是去读一个高中,文化高点,成绩可以慢慢来,不要灰心。在我妈的支持下最终我哥就去念了高中。”
默默:你哥中考,考了多少分?
菲菲:别打岔,继续。
陆芳:没到四百分。成绩里面不算政史地的分数,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刚好政史地考的不错,虽然没说,我还是能看出来他失落了好久,成天很少说话,本来话就少,但我最了解我哥,他只是喜欢行动,心思极深,沉稳不多言。但是他答上话,别人都挑不出毛病,一语中的。
“到了高中,我哥不想坐前排,说感觉不自在,老师就像看犯人一样,太近了学习“不自由“,他想自己控制学习的主体地位,我也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坐在最后排位置。在老师心里,坐最后的都是混日子的,用他们老师的话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后排是被放弃的对象。”
“他们语文老师讲课很生动,课上即便天气闷热也很少有打瞌睡的同学,除了后面两排的同学爱说话,班里一百多个同学。”
“后来,一个学期少几个同学,少到高二就走了二十左右个同窗,基本都是后排的,最后只有九十多个了。”
“我哥他们”历史老师是一个外省来的,陕西的,又廋又高,说话带外地口音,高一每次后排同学上课聊天说话,历史老师就会说他的口头禅:“大浪淘沙,一浪过来就淘下去几个,越淘越少,能留到最后的,没有几个……意思是说能坚持学习的没有多少,能留下来继续学习的也没有多少。”
“到了高二,我哥他成绩还是不上不下,有好转,气色不大。从一进高一他就没怎么听讲,除了语文老师的课听得多一些,大部分时间不管课上课下都是自己看书,自己看答案做题,他说这样没有强迫感,想找到一个合适自己学习的方法,希望能突破老师罐区式教育,强迫学习的,教师交学习学的方式,这方面反正我是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只是我也不喜欢被压迫的教育方式,学习不好就是笨的观念我是深恶痛绝,差生就会被老师同学看不起。”
“他说他考得最好的一次是555分,因为数字特殊所以记得很清楚,但是距离第一名还是相差一百分左右,对他来说任然不理想,但是学习本来各自基础和学习接受能力,接受能力都有差别,只能继续循序渐进,掌握方法。”
“那时还没有分科,他们班成绩好的都是六百多分。”
“后来分文理科了,我哥毅然选择了文科,他同班铁友觉得他应该选理科,他只是笑,说了他的观点是因为他文科基础好一点,学习起来更容易一些,理科基础薄弱,学起来精力是有限,考大学更是遥遥无期,几率不大。换作是别人,肯定会和玩得好的同学选同一个科,我哥放弃了这个机会,意味着他们将来一文一理,得在不同的班里了。”
“因为我哥很少和同学说话,所以没认识的同学夸张到没有几个人,就是座位周围的一圈,有几个同学三年下来他都差点叫不上名字,别人路上叫他他只是笑一下,打个招呼,或者笑着点个头回应。看见学习不好的同学,有空就指导一下,往往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了他教的方法就懂了,每次不懂就会来问。”
“时间久了,不管是学霸还是基础不好的同学,都会上门求解,很多基础不好的同学遇到难题,问了班里的高手,但是解题思路不和常人,说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最后都是来找我哥,不想找老师。就说我哥是低调,城府极深。我哥说他只是不喜欢说话,与城府无关。有几次讲试卷,老师讲错题了,全班同学就我哥敢担保他的答案是对的,而老师也坚持自己的答案是对的,我哥还和老师“杠”上了。
默默缓缓道:可能是因为你哥掌握的都是通俗易懂的学习方法,他们才感觉比较容易接受。
苏苏起身把门和窗户打开,让屋里透气一些,呼吸新鲜空气。
默默又道:继续继续,别让我的耳朵闲着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