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尊凰兮死了！”堂上，一玉面说书先生临风而立。

　　“真的？！凰兮？真是凰兮死了？！怎么可能？”众人一脸惊异，在堂下议论纷纷，扰扰嚷嚷。

　　满堂上下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热闹还是头一回。

　　“这种事情，谁敢胡言？”说书先生一派“这是必然”的表情，让人看了，不能不信。

　　“这修道之人，怎么可能会死？！”一个杵着大刀的中年屠夫半信半疑地笑问，声音粗狂又响亮。

　　他这一问，堂上一片静默。

　　“是被她那师兄，清流派内门大弟子所杀的！”说书先生高声回答，脸上带着一片自豪之情，仿佛是他将魔头诛灭一般，荣耀。

　　“嚯！真是人中豪杰啊！”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整个气氛又不一样了。

　　“师兄？这清流派不是被这凰兮灭门了吗？！”不时，便有有人开始质疑，“这堂堂魔尊会这么容易死在一个门派弟子手上？”

　　“就是就是！那里冒出来的师兄？”有好事者随声附和。

　　“这师兄原名叫齐澈，是当时凰兮欺祖灭门时，凰兮特意放过，后收做柒渊宫的男宠的！”说书先生讲的是手舞足蹈，似乎他亲眼见到一般。

　　“嘿，你别说，这女魔头凶残是凶残，倒是个多情种！！”一个粉面书生左右顾盼，笑意盈盈道。

　　“荒唐！这齐澈还有这等龌龊之事！？”一直坐在旧竹椅上的白须老者摸了摸长却疏的胡须，一板一眼的呵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啧啧啧，真是难以想象。听闻，若不是齐澈，凰兮早就魂归西天了！她竟然逼师兄做出这等……”不知是谁叹惋了一声，满堂宾客，三教九流的皆有所思虑。

　　“唉，说起来，那凰兮是怎么死的？”老者笑了笑，问道，似乎是个瞎子，和别人看的都不是同一个地方。

　　“这就香艳了！！问到了点子上！”说书先生终于找了个空子，不经有些激动，又想着吊吊人家的胃口，“预知后事如何……”

　　“别呀！别吊着咱一众弟兄，讲到这里不讲了，也忒不够义气。正到了有趣儿的地方！”说这话的人一脸猥琐淫秽，宽肩粗背的，让人看着恶心。却又说出了一群人的隐晦之想。

　　大汉眯着眼，搓了搓手：“嘿嘿嘿，继续继续。”

　　说书先生假意败兴，长叹一声，又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她呀！正与齐澈翻云覆雨呢，没警惕，被齐澈下了药，一杯酒，就让那凰兮倒了下去。

　　她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哪知道有这出？！

　　就这样看着齐澈生生将她的丹田给挖了，金丹毁了，脸也划花了，最后，“咔嚓”一剑解决了她！

　　她是半点能耐也拿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嗨，这叫什么？现世报啊！她凰兮那些年干那龌龊之事时，根本没想到有这一天吧！？”

　　“死的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调笑欢愉，快活的纵酒高歌。　

　　柒渊殿内，一派奢靡。暗红的血液流下镀金的阶梯，顺流而下，流入殿前的土中，发出“滋滋”旳声响，将土里生长茂盛的小栀子花连根茎都烧的焦黑。

　　“够了！！！”齐澈怒火中烧，一剑刺向凰兮的心口。

　　她，没躲，任剑袭来，闻得一声轻响，好像什么透过了她纤薄的身子。

　　一滴血泪从眼眶里悄悄滑落，映在苍白的皮肤上，却显得那么声势浩大。

　　血溅白纱红帐，美人泣，无声息。

　　寂静，寂静之外，还是寂静，明明……才过了片刻，为何却如此漫长？

　　剑刺穿胸膛的那一刻起。

　　原来，她早就对这个世界死心了。

　　原来，他根本不爱她。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对她笑，对她诉苦，对她温柔，为她吃醋，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假……的……

　　原来，他是在忍辱负重，而目的，却只是为了杀死一个爱他爱惨了的傻子？！

　　原来，天生异体，对疼痛无感的她，也会心疼到窒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感到口中一阵腥甜，有温热的液体从胸腔中如潮水一般向外涌，她想伸手捂住嘴，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为什么？为什么啊啊？！为什么都这么对我？”

　　泪水混着血水，从眼眶里流出来，看着十分凄凉。

　　凰兮一句遗言说尽，看着齐澈眼中的狠厉，用尽全力，向前几步，任剑又向体内多进入了三寸，她咬在他唇上，将胸腔内不安分的鲜血，全部倾尽在齐澈口中。

　　齐澈，我要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没办法放下我……

　　“凰兮！”齐澈眼泪难禁，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下，不知何时松开了剑柄，向后踉跄了两步，看着凰兮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从他的怀抱中慢慢滑下。

　　看着她纤柔温热的身子慢慢变得冰凉，他脸上出现了空白和茫然，似乎那一刹那间，天，塌了。

　　齐澈凝视着凰兮，似乎想从她冰冷的脸颊上看出一抹笑意，吐着舌头，逗他玩。

　　他用沾血的手轻轻一碰她精致的容颜，在她脸上留下一点血印，他慌张得用雪白的袖子去擦拭，却越擦越脏。

　　他痛苦地颤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最恨她的吗？

　　为什么还会这么疼？

　　为什么还会这么害怕？

　　为什么会这么希望她能醒过来？

　　“凰兮，凰兮……”他抱着凰兮一遍遍轻柔地念着她的名字，“白辞，白辞，白辞？你听得见师兄说话吗？”

　　凰兮原名白辞，是清流派内门第七弟子，又被唤作“白七”，后自改名，作“凰兮”。

　　一位袅娜娉婷的女子加快了步伐，娇小玲珑的身影在林立的殿宇中穿行，影影绰绰，令人看不真切，又显得婆娑暧昧。

　　直到行至柒渊殿时，女子身形顿了顿。整个人都瘫坐在门框边，泪水若断线玉珠，红着眼睛哽咽：“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明知眼前人已断了气，却还是不死心。

　　“鸢香？”齐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被锁在地牢里么？

　　“还给我！把师姐还给我！”名为鸢香的女子站起身来就去抢夺凰兮的尸身，“你还给我！还给我！”

　　齐澈放下凰兮，徒手接下鸢香几招。

　　心惊她修为涨得如此之快，步法身形也是精妙绝伦，连他这个大师兄都自愧不如。

　　“你还给我！”鸢香撕心裂肺的嘶哑着，满是泪水的小脸上出现了几抹怨毒和恨意，“凭什么？凭什么我拼了命都想得到的东西，你能那么轻易的就得到？凭什么？每次都是如此！”

　　“鸢香。”齐澈冷静的唤住她，“你在胡说什么？”

　　一掌，将齐澈震飞，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疼的齐澈直冒冷汗，心中又惊又疑。

　　一根细长的锁魂钉从鸢香袖中滑出，袭向齐澈，齐澈欲躲，却还是被锁魂钉穿透了肩部，整个钉在殿墙上。

　　“鸢香……你究竟在干什么？”齐澈本就衣衫凌乱，白皙的手臂和脸上满是血污，以往整洁的束发上也沾满了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鸢香未曾理睬他，可爱白嫩的小脸上出现了前所未见的残忍和怨恨，走近了凰兮，缓缓单膝跪了下来，道：

　　“我的好师姐，我不是早就说过，你总有一天会被齐澈杀了吗？你看看你现在，众叛亲离，被齐澈手刃，你快活了？你开心了？

　　师姐啊，当初，你若是没把我锁在地牢里，怎会有如此光景？嗬嗬嗬，师姐，你为何始终都没有明白我的心意呢？

　　是不是因为这个齐澈？”

　　鸢香看着齐澈的眼里满是戾气和杀意。

　　齐澈虚弱地唤着“白辞”，又一根锁魂钉穿刺进齐澈肩部的皮肉，疼的齐澈脸白了白。

　　“你不配喊师姐的名字！”鸢香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突然，从凰兮口中又流出了乌青的血水，同时禁闭的双眼也流出了血水，鸢香急忙用手帕轻轻擦拭干净，却怎么也止不住。

　　鸢香急出了泪水：“师姐，我错了，你别哭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不会动他了，不要再哭了！鸢香知道错了。”

　　血水这才止住。

　　“为什么师姐到最后都还是偏袒你？凭什么？”鸢香幽怨地看着齐澈，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对了，大师兄还不知道吧？”

　　齐澈听到“大师兄”三个字，浑身寒意泠然。

　　“你，你，想说，什么？”齐澈对于一向乖巧的九师妹鸢香充满了惊诧和疑惑，是什么让她如此嗜血和强大？还有性格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白府，是被我灭门的。”鸢香淡淡的笑了笑，平静地说出了四十年前的真相。

凰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