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顾云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在沙发上醒来，尽管印象里带着混乱，他还是可以确定自己在漆黑一片的房中合上眼，而不是在透亮的客厅里。

‘哦，情况看来又严重不少’，揉揉酸疼的脖颈，他等待着散乱的视线聚焦在光斑上，将现实中的梦魇和梦魇里的真实分门别类理好。

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空白，他定定的看着桌上与女孩和好友的合影，像是刚从冬眠中醒来的蛇，慢慢悠悠感受着一切。

照片里的女孩笑颜如花，阳光洒落在她的嘴角还是那样真实，仿如昨日，好友给出一个戏谑的眼神，他回以白眼。画面中的他们好像是许许多多无忧无虑大学生中的一员。

她死了，良久他才能稍稍理解下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绝对不会认错的，女孩的脸，美丽却死气沉沉，失去活力的躯体，灰色混浊的眼珠还历历在目，这些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它们并不代表她，它们是表演，它们是作品。

他不能很好地将属于犯罪者的收藏品和记忆中机敏活泼的女孩对应起来，这不该是一样的，可这是一样的。

迟来的刺痛钝刀割肉一样碾磨着心肌，震颤式的轰鸣直冲大脑，又是一阵尖锐的喊叫。——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大，他听见自己未窜出喉口的低吼。

清晰如警铃的开门声响起，拉回一点他涣散的理智。

“林……牧？”来人的身影渐渐清晰。

耳边仍是嗡嗡作响，音节断断续续传来。

“上头怀疑是你……”“最近最好小心点……”来不及换下警服的现任刑侦队林队长以一种与对待下属截然不同的唠叨将他拉回现实。

‘你早该知道的，想想你昨天都干了什么。呵，不得不说，论演凶手警局欠你一个奥斯卡’顾云听到心底的嘲讽。‘在现场逗留，沉浸在犯罪过程中久久不能自拔，猜猜你在哪些地方留下了指纹？这不就是你对于犯人给出的测写吗？’

“你说，他们怀疑我？怀疑我什么？”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和对待玩笑般的口吻都在告诉对方他的不屑，伪装出的不屑。

尾音将气氛带入沉默。

林牧以一种掺杂怀疑和担忧的警告式眼神看着他。‘如果你坚持，至少答应我现在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

“行了，我知道了。林大队长能回到自己的岗位了？”暗中叹了口气，他将那些不安混乱按下，装出冷静。

“明天我想我们需要来一次长谈”林牧扔下最后一个装作凶狠的眼神，消失在门后。

“好……的”视线又一次落在照片里女孩的笑容上。灰色的眼珠再次浮现，将他带回现场。

预定的包厢，餐桌旁的阿玛罗尼，简单而有格调的布置，女孩不同于以往的精心打扮，崭新的指甲油，少有的高跟鞋都显示出这是一场浪漫的约会。

这不该是他的设计，看看以往犯罪现场，酒吧后门，老巷子，废弃的火车站边，工地，烂尾楼……从小混混突然变成擅于伪装的惯犯？这不可能。

所以……的确是两个人盯上了同一个猎物？熟悉的优雅，是什么？是谁？

“王局，搜查证还未批下来，这样……恐怕不合规矩”林牧尽量无视心里的烦躁与担忧，生冷地报告。

“去他妈的规矩，事实已经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了，你还跟我讲规矩？上面可不会管你的借口。你知不知道这是一起什么样性质的案件？两个月的时限过去一大半，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时间一到我们都得滚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云什么关系！”

王局的怒吼传遍了省厅的每一个角落“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到他。”

众人在沉默中以同样的表情宣泄不同的心情，愤怒，悲哀，掩藏住的暴躁和兴奋……

随风舞动的野草下，猎豹藏起身子，潜伏。

除了不属于他的优雅，还有什么地方不同以往。

不对，为什么这次不是割腕？为什么换成了项链？不会是临时起意忘记带作案工具，那是为什么？

眉头纠结出极具扭曲的形状，他再一次回放。

我跟着她进入房间，紧紧盯着涂成亮红色的漂亮的指甲，多棒的藏品啊。慢慢来，小心，躲藏在她看不见的死角等待时机。她缓缓放下包，脱下羽绒外衣，转身的瞬间，一把扯住她颈间的项链，右手握紧天鹅一样的颈。老鹰一样死死攥住，再蟒蛇绞食般缓缓收紧，小东西努力地徒劳地挣扎着，鲜活得像是生命喘息在我手里，仿佛可以摸到血管里涌动的鲜血，戳破她赖以维系生命的喉管，就这样定格在由我主宰的时刻。

哦，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为我而死的生命。

所以犯罪升级了！他受了什么的引导？这不是正常范围内的升级。

一定有痕迹，某种暗示提醒着我去到那里。

那是什么？

记忆里模糊的影像显示是药瓶一类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远远不仅如此。‘去吧，别犹豫了，回去看看吧’心底的渴望让他又一次无视了他人善意的警告。

‘75’

‘76’

‘77’

电梯的数字转换着，近乎重现的兴奋在脚踏上地毯的那一刻升腾起，全身的细胞都在喧嚣着，渴望着释放，兴奋让他忽略掉不同寻常的怪异。

‘近了，近了，又一份藏品’沉浸于共情削弱了他的戒备。脑中只有属于野兽的激动，女孩鲜艳的指甲，袅娜的身影，灿烂的脸庞在脑海中不断交替着出现，像是满汉全席摆上了乞丐的餐桌，无与伦比的诱惑。

忽地，脖颈处传来沉痛。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疼痛出现的也很短暂。

‘这技术绝对是个老手’他毫无逻辑地想

黑暗来临前的最后一秒，他感到了熟悉。

“抓到你了，不听话的小东西”磁性低沉听不出感情的语调响起，恰好错过顾云昏迷的瞬间，散落在空气里，消失殆尽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