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
这所临海以东的学校给我的第一印象是 红瓦白墙的新教学楼,在蓝天绿树和草地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庄严。
教学楼旁边绿草如茵,就像一块漂亮的绒毯,再往前便是一片不算大的树林,将“学海方舟”会议室与学校里的主干道和操场分离开来,割裂成两个世界。
当我站在这片草地,仰头凝视着这洁白的天空时,我便知道,新一段的旅程开始了。我也下定了决心,从这一刻开始,要努力忘记着他,杨睿。
教室里天花板上的风扇一直旋转个不停,而现在我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后-排的门角处,听着高一新的班主任的自我介绍:“大家好,往后我便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胡文文了..”
掌声自然是经久不息的,我有些偷懒地趴在桌上,浑身每个细胞都沉溺于夏日的燥热之中。
我正要睡着了,忽然从教室门外闯入-个少年.他的出现让全班同学大吃一惊,即刻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畅叫扬疾。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个叫“沈熠”的男生带着一身 莫名的伤痕来报道,而胡老师瞪着他,一副不欢迎他的样子说道:“你干脆别来上课了!”
而他装作没有听到胡老师的话,只是直直地走向我的位置,我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他把沾染了血的书包放在我旁边的空桌上坐下,原来他只是为了找个位置啊。
我从包里拿出纸来,小心翌翼地从桌下打算递给他,他只是看了我一眼, 眼神极其冰冷嘲讽,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之后的好几天他也没有来上课,竞选班干部的时候我自荐成为了劳动委员,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喜欢在树叶簌簌掉落一地时, 带上扫把去肆意一挥,然后踩在叶子上聆听叶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些零碎的声音间隔之中,我好像也能听到杨睿叫我名字的声音呢。
我到底有没有听见。
过不了几天,沈熠回来上课了。他脸上的伤似乎好了很多,状态也要比之前好。
因为接下来大半学期的工区也该我们班扫,胡老师正好借此机会,让沈熠一个人承包这大半学期的工地,还要我直接负责监督。
我发现他在班上很不受欢迎,我也没多问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沉默的原因吧。
沈熠经常上课趴着睡觉。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把头埋进胳膊弯里,不一会便传出均匀小声的呼吸声来。
我想起有回在女厕所洗手的时候听到其他隔间里传出来的女生八卦的声音:“哦,是那个沈熠吗?听说他经常打架受到学校的处分所以一直留级降学,还有他的那个妹妹哦,也是个烂婊...还不知道有没有和他哥上过,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人和他一起相处啊!”
这些话横在我的胸口开始难受了起来,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沈熠的妹妹到底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每次想到这,我就会从他手臂下抽出当堂课本来给他补上笔记,他要放学回家时,我便提前偷偷的把课本塞进他的书包里。
就这样一直过去了两个周,他到底有没有看我也不知道。
补习课放学后,街心花园里面的路灯都已经亮了,整片夜空都黑了下来,几颗调皮的星子悄悄地冒出了头。
我骑着单车行驶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还在想着刚才解出来的二次函数题,当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原本平稳行驶的单车也猛地停了下来。
“人!前面有个死人!”拿着扫把的工人颤抖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定睛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我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前面的路灯下,有个人脸朝下躺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小姑娘,早点回家吧,万一这人是碰瓷的呢!大半夜还在这游逛真的很不安全!”扫地工吓得面如土色,胡言乱语起来。
昏黄的路灯只能勉强照亮路边的一小段距离,巷子里一个行人都没有,却突兀地躺着一个人。
这人只是昏倒了,还是已经死了?
我求助似地看着扫地工:“大叔,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那个人吧。”
他用力摇着头:“不不不,我还有孩子,老妈要养啊!”这人怎么比我还胆小啊!
我强忍着害怕来到了路灯下,当蹲了下去,轻轻地把地上的人翻了过来。借着路灯的光,我居然发现他便是沈熠!
我迅速地拨打了电话叫救护车:“您好,街心花园路灯下发现了一名晕倒过去的男生..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赶紧把他微微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腿上,且担心地问他:“沈熠,你怎么受伤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救护车的效率总是很高,挂掉电话后不到十分钟,鸣着尖锐笛声的车子就到了,医护人员把沈熠抬了上去,我自然也上了车。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我祈愿的那样,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第二天一早,他终于醒了。
我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让我心跳加速,就像回到了昨天晚上那个诡异的环境里。
我把脸凑向镜子前,果然我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来!喝碗粥吧,能安神!这是医生为专门你调配的。”我说着,把桌子上的粥递给他。可他不接,反而神色肃然的说了一句:“为什么要关心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关心他,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着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月光下的湖面,和杨睿好像。我差点会把他当成杨喜的。
他好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别人施舍同情。我尴尬地拿着那碗粥,有点不敢抬头,还在想这下该如何办。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如果是别人我也会去救,沈熠啊,这并不是施舍。”我抬头,看见他艰难地挣扎坐起来,“大不了,你以后主动来扫工地,我就不帮你扫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那一瞬间,那双黑色的眼眸中都像是注满了阳光,他对我说:“谢谢你。
第二天到教室时候,看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着书本,我也终于不再觉得困扰了,甚至莫名多了一种欣慰的感觉。
我笑着对沈熠说:“放学一起去扫工地啊! ”
他回过头的样子有些木讷,拘谨地朝我点了点头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双很像杨睿的眼睛,即使笑起来的时候也像明媚的月亮,我想走近这个忧伤的少年,我不希望他难过,而杨睿呢,他如今在哪里,现在快乐吗?是否又有了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