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总算是没误了自己的寿宴,寿星公既然已经到了,自然就该开宴了。
“楚国叶安之,恭祝庆国皇帝陛下生辰之喜,愿庆国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福寿康宁,楚国特备上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庆国皇帝陛下,勿要推脱。”不管叶闲有多不喜欢这种场合,他到底还是西楚的澹泊公,使团的正使,现在理应由他出来向庆帝贺寿。
一旁自有宫人接过楚钧尧手中的礼单,呈送到庆帝案前,其余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西楚的寿礼到底是什么,可只看着那礼单的厚度就知道,定是一分重礼。
“楚国使臣客气了,快请入座。”
叶闲为首的西楚使团,又行了一个大礼,他们是外国使臣,按理是不用跪拜的。
“齐国庄墨韩,恭祝庆国皇帝陛下生辰之喜,愿庆国皇帝陛下龟年鹤寿,日月昌明,齐国特备薄礼相贺,望庆国皇帝陛下笑纳。”
北齐庄墨韩,西楚这边拜完寿,下一个自然轮到了北齐。
“东夷城顾隽,恭祝庆国皇帝陛下生辰之喜,愿庆国皇帝陛下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东夷城备上薄礼一份相贺,望庆国皇帝陛下笑纳。”
轮到东夷城了,奇怪的是开口贺寿居然不是云之澜,而是一个看上去和叶闲差不多年岁的公子,容貌隽秀清雅,文质彬彬,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家教良好的翩翩公子。
赵以浔之前查过他,东夷城顾家的二公子,文采斐然,字画双绝,听说不知为何颇受四顾剑的喜欢,此次出使南庆也让他跟着一道来历练历练。
庆帝举杯说道:“诸位远道而来都辛苦了,请满饮此杯。”
众人举杯同饮。
饮完这酒之后,寿宴算是正是开始了,自有宫人送了酒菜上来,叶闲看了一眼,到都很是精致,不过这种宴会之上的饭菜不过都是摆着好看的而已,除了象征性的动几下筷子,大多时候还是喝酒的,叶闲挥退要替他倒酒的宫女,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既有酒菜,又岂能无歌舞助兴。
舞女技艺娴熟,容貌娇美,乐师配合完美,恍若天籁,殿上有不少人都看得如痴如醉,沉溺其中,叶闲却兴致缺缺,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喝了小半瓶的酒了。
西楚的歌舞名扬天下,先有当年懿文皇后寿诞之时裴沅一支自创的梅花舞惊艳天下,举国追捧,时至今日也是所有西楚舞女心中的毕生追求,后有百花楼楼主琥珀一曲月下舞,技压西楚周边的诸国使臣,挫其锐气,毁其傲气,也算一时佳话。
亲眼见过裴沅和琥珀的舞姿,叶闲此生都在难对什么舞姬感兴趣了,比起那些媚眼如丝的舞女,叶闲更感兴趣的确是一直往他身上看的那位突然出现的杨协律郎。
叶闲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和他四目相对,杨拓举杯遥敬叶闲,姿态慵懒,眼神含着些轻佻的笑意,倒是和赵以浔很像。
叶闲举杯回敬杨拓,不可否认,杨拓的容貌确实惊艳,甚至是叶闲见过的男人之中除了凌骁和裴泓第三个,可用漂亮形容而不显突兀的男人,男生女相,貌若好女,昳丽妖冶,阴柔而不娘气,皮肤是病态的苍白,较之凌骁犹胜几分,慵懒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双标准的上挑桃花眼,天生的潋滟多情,眼含笑意,好像正专心的看着歌舞,薄唇轻扬,一抹漫不经心的轻笑,手中把玩着他的玉坠。
从某一方面来说,其实这个杨拓生的要比裴泓和凌骁更好一些,从各个方面看过去,都精致完美的无可挑剔,裴泓和凌骁的容貌再怎么样惊艳完美,也都还是有些缺点不足的,却也是因为这些缺点和不足而更加灵动,想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同于眼前的杨拓,叶闲看着他,只觉得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美则美矣,却总是死气沉沉,让人从心里就喜欢不起来。
“叶闲。”
凌骁自那天叶闲离开大理寺之后,这几天一直在故意在躲他,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即便今天为了西楚的脸面,不得不一起参加庆帝的寿宴,也从头到尾冷着个脸,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此刻却突然借着酒杯遮掩,低声和他说话:
“有些不对,淮清好像出事了。”
凌骁在叶闲的掌心用一种奇怪的韵律,轻轻敲打着,叶闲的眉头随着凌骁的动作越皱越紧,那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的暗号,除了已经不在了的裴沅和原在西楚的裴泓,和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的季淮清,现在全天下知道并能破解这个暗号的都在祈年殿里了,就连裴婷也是只知道一半的,这个暗号只可能是季淮清亲自传过来的。
暗号破解之后,只有四个字,说的是:速来后宫。
“刚刚歌舞最激烈处,阿煊突然收到了淮清的蛊虫。”
“我们现在都不能轻动,不然太引人注目,想办法阿煊出去找,如果出了什么事再发消息回来。”叶闲一边要应付宴席之上各种若有似无的目光,表面上还得是一副完美而虚假的笑容。
“我明白。”
叶闲看着杨拓,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直觉,季淮清的事情可能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季淮清的性子本事,叶闲了解,即便是遇上了四大宗师,季淮清也有一战之力或可安然脱身,这种事情他不会特意发来暗号,当然若是大宗师全力出手,意欲置他与死地,季淮清自然无可奈何,可是一位大宗师全力出手,这南庆皇宫得没一半,不可能这么平静,而且以季淮清的性格发暗号,不是真的被逼入绝境,就是真的发现了些东西,无论如何,都该有人去接应他,曹煊是最合适的人,他武功虽然不高,但是医毒双绝,步法灵诡,脑子好使,而且是现在他们之中最容易脱身的那一个。
杨拓坐在李承乾身边,清楚的可以看到西楚使团座位发生的一切,包括叶闲和凌骁的默默私语,楚钧尧赵以浔表面镇定,内心焦灼,坐在赵以浔身边的曹煊,则四处打量,寻找着可以溜出去的机会。
杨拓有些玩味地一笑,决定帮他们一把,他示意身后的宫女替他斟酒,就在宫女刚刚端起酒壶的时候,突然手腕一疼,手中名贵的酒壶就已经碎了一地,酒水洒了杨拓一身,宫女吓的连忙跪地求饶,这番动静不小,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过去,就来庆帝也有些不悦,杨拓却洒然一笑,道:“没事,今日是陛下寿诞之日,这小婢子仰慕陛下天威,故而也送上了份祝福,恭祝陛下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祝我大庆风调雨顺,富庶康乐。”
“婢子祝陛下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祝我大庆风调雨顺,富庶康乐。”这小婢子也算是有几分聪慧,立刻转身跪倒庆帝身前,复述着杨拓的话。
大庆众朝臣和李承乾他们这些皇室贵胄也向庆帝拜贺道:“祝陛下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祝我大庆风调雨顺,富庶康乐。”
叶闲他们自然也不能干坐着,也立刻起身施礼,现在正是好时机,众人乌压压地站成一片,又都躬身行礼,少了一两个人庆帝不会发现,曹煊赶紧溜了出来去找季淮清。
“好,众臣都有心了,起来吧。”庆帝看了一眼杨拓,杨拓却自顾自地低头在哪里整理自己刚刚被酒打湿的前襟,庆帝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子。
“你也起来吧,今日是朕的寿宴,又有协律郎替你说好话,罚你半年的月钱,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多谢陛下,”婢子死里逃生,声音发颤,“多谢协律郎。”
杨拓突然说道:“陛下,臣仪容不整,如此见君,实是失仪,请陛下摁准臣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陪陛下饮宴。”
“准了,赶紧去吧。”
“谢陛下。”
杨拓起身去了后殿更衣,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也没多放在心上,在华美的歌舞和醇厚的美酒之中,估计没几个人发现曹煊已经不见了踪迹,依旧在饮宴作乐。
凌骁突然问道:“你认识杨拓?”
“巧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和你们应该一样,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他为何帮阿煊脱身?”
“谁知道呢。”
刚刚杨拓的动作,但是被一直关注着他的叶闲,和位置巧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杨拓所有做为的凌骁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杨拓,”叶闲犹豫了好一会儿,给了杨拓一个特殊的评价,“很特别,很不对劲。”
“神庙余孽,”凌骁语气虽轻,但杀意不减,他对有关神庙的一切都是恼恨的,“看上去和个死人一样。”
“对,就是死人,我觉得杨拓简直就是一具能动能笑的尸体,他身上总是给我一种不协调,很矛盾的感觉。”叶闲却认可了凌骁的说法。
凌骁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神庙应该还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吧。”
“绝对没有,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顶多是保证尸体不腐而已,”叶闲还有闲心开玩笑,“如果神庙真有你说的本事,现在我就不会活生生坐在你眼前和你说话了。”
杨拓换好了新的衣衫,一样还是浅黄色的,一样的轻佻浅笑,一样的漫不经心,手上还在继续把玩着他的玉坠,叶闲看着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骁,我觉得淮清和阿煊要出事。”
“巧了,”凌骁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此刻压低声音,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焦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第二只传信的蛊虫回来了,这回是曹煊放的,破译出来更简单,一个人名外加一个字,四个字:李云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