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啊。

白起站在风里，脚下的城市华灯初上，明明灭灭的光点慢慢亮起，像是编织着一张光彩夺目的网，把整座静谧的城市安稳地笼罩在夜幕中。自你消失后，天上的月这是第一次重圆。以前星光暗淡的时候，白起觉得它们都散落进了你的眼。

可是现在，整片星海都和你一样，成为了失踪人口。

曾经白起认为，保护你是一个需要用一生去承担的诺言。可是现在，白起才发现，世界上最难的事情，竟然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你的气息彻底消散在了风里。

白起记得一个月前的那天，他在空中飞着找你的时候，右手掌心忽然迸出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那些蓝色光点在他掌心跳跃着，像是在争先恐后地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那天，白起直接从空中坠落。

坠落进了恋语市的湖里。

他双手埋在胸口，仿佛这样那些蓝色的荧光就不会消失。

他不再是你的守护神了。

这辈子都不是了。

白起一直在找你。可是天大地大，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

要知道，无论是白起还是另一个世界的NW717，御风而行都能日行万里。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时间，足够你被带到天涯海角。

没有了你的白起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孑然一身的孤狼。

却再也无法骄傲地仰起头。

你已经被关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实验所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每一天你都要经受各种各样的折磨。

有时你要浑身被通上电流，断断续续地长达一个小时；有时你被扔进巨大的水箱里，脚上被沉重的铁链拴在池底；有时你的皮肤被烧灼到只剩焦黑的骨；有时你被从高空扔下去，在离地面仅仅几厘米的距离被『白起』用风控制住。

对，当你被进行各种各样的试验的时候，『白起』的工作就是在旁边，确保你不会真的死了。

最开始『白起』也不知道你那个疯了一样的母亲到底想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她要对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的你做这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后来，你母亲干脆也不瞒着『白起』。

“我一直在研究改造人的基因，希望有一天，封印师可以凭借这种基因，自己产生evol，而不用再与守护神缔结任何契约。我造了很多试验品，可是他们都失败了。本来，我以为她也是个失败品的。”女人一边看着实验数据一边对『白起』解释道，“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有预知evol的女孩。她告诉我，小鱼，竟然是我唯一的成功品。”

『白起』有些震惊地看着女人：“你们封印师想自己产生evol？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改变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白起』从小被组织训练成只会服从命令的杀手。在他看来，规则重于一切，任何打破规则的事情都应该是错的。

“我知道作为守护神的你无法理解我的立场。我希望有一天人类能够强大起来，不用再依附于你们。因为我自己，就遭到了守护神的报复。很多年前，当我的守护神evol快要衰竭的时候，我换了一个新的守护神。要与新的守护神缔结契约就势必要先与之前的守护神解约。没想到我原来的守护神在跟我解约之后，立刻杀了我的丈夫。我知道，你们中很多守护神都不甘心被我们封印。但我却也没想到，这样的恨能到这种地步。所以我才想，封印师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才不会在没有契约的时候，任你们守护神宰割。”女人说道，“如果我成功了，你们守护神也不用再被封印，自由自在地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是对我们都好的一件事。”

“所以你才一定要得到这个女孩，来继续你的实验？”『白起』低声说。他想起你每天遭受的那些非人折磨，连冷血如他都觉得残忍。

“既然我从那个女孩的预知中看到了小鱼是第一个能自己产生evol的封印师，那就说明，我在创造小鱼的时候，对她的基因组合是正确的。只是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刺激，才能激发她体内潜藏的evol。”女人继续说，“之所以一定要杀了白起，第一，白起不会允许我这样对他那么在意的女孩。第二，如果小鱼的身体中一直有白起的evol，她就永远不会有机会产生自己的evol。现在她和白起解约了，对我来说实验就方便多了。可是我必须提防白起，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你现在倒是对我全盘托出了。”『白起』冷冷地说。

“谁让那个女孩是你唯一的软肋呢。”女人笑了笑，“717，虽然我不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也不知道你们的组织是什么样子的。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杀手，本就不应该有情感。你看到了，当你有了愿意付出一切的人的时候，你也就有了致命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所以，我现在就是对你全盘托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上午的酷刑结束了。

你被从电椅上放了下来。你浑身都是烧伤，气息也十分微弱。『白起』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看着带有治疗evol的人例行公事一样给你治伤。

你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整个试验所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对你做这样的事是残忍的。就连给你治疗的人从头到尾眉毛都没皱一下。

没有人心疼你的伤。

治疗师把你的外伤弄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把你像个废弃的布娃娃似的丢在了地上。到了午休时间了，她该去吃饭了。她走的时候还在抱怨，你今天伤得比平时重，治疗你还多花了几分钟，耽误她休息了。

你平躺在地上，好像没有了一丝生气。

最开始那几天，每次折磨结束的时候，你还有足够的理智保持清醒，不管怎样都坚决不吃东西。你倒不是故意用绝食的方法激起你那所谓母亲的同情，你知道她根本没把你当女儿看。你只是不想自己就这么任人摆布。你知道那女人想利用你做什么，你不想让她如愿。死亡对你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可后来，你连着经历了太久的折磨。哪怕肉体上的伤可以被evol治愈，这些折磨也在你精神上留下了巨大的创伤，尤其是持续的电击、火烧。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慢慢的，你已经被他们折磨疯了。他们再给你送饭的时候，有的时候你是呆呆地愣着不会吃，有的时候你就像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一样跑过去扒着饭吃。你经常莫名其妙地大笑，又经常声嘶力竭地哭。你的所有意识似乎都已经在这一场一场暗无天日、惨绝人寰的折磨中消散。

你成了一个疯子，又好像成了一个傻子。

“你的实验我看不会成功了。你放了她吧。”『白起』对那女人说，声音已经是压制不住的怒气了。

“我又没动你的女孩，你心疼什么？”女人反问。

“我想带小六离开了。”

“想离开，你去把白起给我杀了啊？”女人笑了，好像『白起』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杀了白起，我就治好那个女孩，放你们走。”

“你的实验根本就荒唐。你以为这些刺激能让她在危及生命的关头激发出体内的evol，可是她已经疯了！她现在根本就失去了神智，还怎么激发出什么evol！”『白起』怒吼道，“我们的evol是神赐的，你们永远都无法获得。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发怒呢。”女人轻蔑地笑了笑，“神赐？你见过神么？神创造世界不过是你们守护神自己流传的一个谎言罢了。小鱼的基因绝对没有问题，只是时间早晚，她的evol一定会被我激发出来的。”

“她可是你的女儿！”

“她只是我的试验品。”女人用和『白起』同样激烈的语气重复着，然后，她语气冷漠地对『白起』说，“717，管好你自己的事。”

『白起』来到小六的冷冻室。小六躺在床上，脸上依然是那个痛苦纠结的表情。

『白起』看着熟睡中的女孩，眉毛凝起：“那个女孩，我有时候看着她，真的要反复告诉自己她不是你，我好像才能稍微好受一点。我如果救她，就意味着我要放弃你。可我不救她，就总感觉，她遭受的这些苦难，好像在某个时空中，你也正在承受……”他轻轻拉起女孩的手，“小六，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想离开，就去把白起给我杀了。”

『白起』脑海中回荡着那个女人的话。

『白起』的唇角微微动了动。

“算了。”他轻笑道，“小六，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他自己的女孩，就让他自己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