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接到传信的千羽寒又折返回来,目光深沉看向灵蝶飞往的方向,晕染了一丝愠色,“你这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
略微思索,她拂袖召回了灵蝶,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只给那人传了讯息,现在她就只能等着。
一阵轻雾飘浮而过,落在了千羽寒的面前,女子双颊微醺,扬起了笑容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万年未见,你长大了,不知道那些神女知道自己恋慕的清俊少年是个绝色少女时,芳心会不会碎了满地?还有他,没来得及看自己护着的妹妹换回女装……”
“桃华。”这两个字明显透着压抑,千羽寒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轻笑出了声,似在自嘲,“你可知道被别人当成笑谈的事,于这故事中的人也许并不美好。”
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去回忆,忘记了便也当作过往来看待,被熟悉的人揭开伤疤又是不同,那样她会更觉得难以忍受,哪怕只言片语。
“我怕是醉了。”桃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酒壶,她原以为久别重逢,说些过往的趣事更能拉近距离。
“这里不是九重天,想必折颜跟你说过了,你待如何需自己思量。”千羽寒敛了神色,语气听不出喜怒,微微泛白的指尖拢紧衣袖,“刚才你所在的地方是栖梧宫,住着天帝二子,火神旭凤。”
桃华是笑着的,那笑容饱含沧桑,再无当初的那份洒脱,“我知道,过往皆如云烟,是我醉在梦中太多年,至今也不愿醒来罢了,只有醉了才能见得故人,可我又希望自己是清醒的……”
“情之滋味,最是熬人。”千羽寒未说些劝慰的话,声音清淡如风,“其实你不像是一个神,太拘于感情,执着于生死,他如何放心得下你?”
“他说,天下苍生再重犹不及我。”桃华仰脸朝天,不愿让泪水有机会流下,笑容依然明媚,“可是他言而无信,独身赴死!我等了万年,等不到他回来……”
千羽寒抿紧了下唇,唇瓣抿得有些发白,字意清晰吐露,“人活一世,长不过百年,而我们是上古神族,岁月无尽,身死神灭就再不入轮回,可是天道也留有一线生机,也许等到需要的时候就会重归本位,只是这般等待太苦,也未免太过绝望。”
“道理我都懂,可我放不下他……”桃华松开了手,酒壶在她脚边破碎,酒水混合着碎水流淌绵延,而她抱着千羽寒流泪,“我忘不了他,我的心好痛,痛得我想死,却怕等不到他回来那天……”
从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凤帝有些无措,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子,可她最受不了别人的眼泪,这一哭她就无话可说了,怼人的本事又安慰不了人。
习惯了将伤痛埋在心底,就让所有人以为已经过去了,而她自己却一遍遍的回忆,习惯了自苦,也学会了如何在痛苦中也活得淡然,任旁人去说她冷漠无情。
“折颜。”终于受不住故友眼泪决堤,凤帝咬牙切齿唤出这个名字,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将人丢给她了。
庭院满树桃花,粉白色的花瓣扬扬而落铺染雪色,少女怀里抱着白狐,时不时瞧一眼身边素纱白衫的女子,似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桃华揉着有些红肿的眼睛,回头望向千羽寒,她已经哭完了。
“无事,就是想问你,打算去哪里?”千羽寒斟酌了一下说辞,璇玑宫这里确实不大方便,她也不能让润玉为难,自是得另寻个地方的。
思忖了片刻,桃华微抬起下巴,“我就暂时留在十里桃林,对外说我是你的侍女,反而轻染是亲卫,不能时时在侧。”
话音刚落,便见得有人朝这边走来,待走近了才知道是个身着白衣的少年。
“他是谁?”桃华眯起眸子打量起他,这人很眼熟,她转过身问起千羽寒。
然而得到千羽寒一记冷漠的白眼,看向那个白衣少年,唤道:“润玉。”
“我以为羽儿已经回去了,原来是去接故友了么?”润玉走上前轻握住千羽寒的手,对桃华的出现不觉意外,他破碎的记忆里也有这个人存在。
“你怎么就知道是故友?”千羽寒美眸微弯,纤手抚摸着白狐的头,唇角弧度带了几分戏谑,“也许是亲人也不一定呢。”
亲人?润玉许是第一次听到千羽寒这般说,便也没有立即作答,反而是桃华半开玩笑道:“不错,我也算是羽寒的姐姐了。”
“原来如此,那润玉见过姐姐。”润玉微微颌首,神色也柔和了些许,与她有关的人和事他都会去按纳。
“不用那么多虚礼,还是叫我桃华便好。”她可不敢让千羽寒唤自己姐姐,所以润玉这句她也不会受着。
润玉略微低眸,唇角浮现温和的笑意,看着千羽寒时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那羽儿往后就得劳烦桃华多照看些,她平日也不是时时在我身边,我怕她会照顾不好自己。”
“那是自然的。”桃华只觉眼睛有些酸涩,多年前也有人曾这样对千羽寒说过,让她代为照顾她,可他却再也不能亲自护她了。
思及此,桃华也肃了神色道:“你的心上人自当由你照顾周全,我呢,也只能是看看而已。”
“润玉自当照顾周全。”润玉抬眸看了眼千羽寒,见她平静无澜的神色略有失落,却听她道:“都不用争了,我还不足以护自己周全吗?”
这话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以千羽寒的性格,也不会愿意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自然也不会是温室里的花。
自知多嘴的桃华默默住了嘴,将眼神投向了千羽寒怀里的白狐,摩拳擦掌道:“我能抱抱它吗?”
“给你。”千羽寒大方的将白狐往桃华怀里塞,勾唇笑道:“这几天交给你帮忙照顾了,抱着也挺沉的。”
于是桃华就这么拐走了小狐狸,看在润玉眼里就是占着千羽寒怀抱的毛团,终是被人带走不再碍事了。